骤然喷吐而出的口水正好喷在罗尘脸上,他呆然定住了,眼睁睁地看着罗九。
“那个…我……”罗九眨眨眼,结巴起来,“我是……我是喝水噎着了”,罗九说着,还连忙擦开罗尘脸上的口水。
“原来真是这样!”罗尘惊讶起看着罗九,眼里看不到半丝猜疑之色。他竟认为罗九是喝水噎着了!
“幸亏是个呆子……噎水哪会这样。”罗九擦了擦额前惊出的冷汗,暗暗轻叹道。“要是让他知道了,大哥还不得…”他想着,心有余悸。
“你见过我娘吗?”罗尘双手竖撑在台面上,掌心抬着下巴,认真地注视着罗九。“老爹说我娘在我出生时就去世了,我都不知道她长什么样子!”罗尘遗憾地说,脸上却无感伤之色。
“我没见过,因为你老爹是在谷外和你娘生下你的,你娘也没来过谷中。”说着,罗九眼珠微转,脑中浮现起桐君年轻时出门采药后带回一个还在襁褓之中的婴儿的情形。在他的同忆中桐君还为此与干练妇女吵闹得昏天暗地。
“话说你小子就没一点伤心吗?”罗九责问道,用手轻按在罗尘的头,抚弄着他的短发。“唔?”看着罗尘无往常的反应,罗九奇怪起来。
“我又没见过她,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样的人。自打一出生,我就没见过她,我……”罗尘先是阴沉着脸,没有像往常那样反抗罗九行为的反应,后却从他嘴里突然蹦出这么一句,吓了罗九一跳。
“我说你这孩子怎么就…”罗九止住抚在罗尘头上的右手,迅速缩了回来。“你…”缩手后的罗九惊讶地看着不知何时涕泗横流的罗尘。
“哥哥有娘,我本就没有。我又没失去什么,有什么好伤心的”说着,罗尘稀里哗啦地哭起来。
“是吖!没有失去什么也就意味没有曾拥有过什么。”罗九暗自惊叹,迅速把罗尘拥进怀里,再把他的头紧紧按在肩膀上。他知道罗尘私底下是多么羡慕罗修能有母亲。
“没事了,都会好的。”罗九也清楚地知道表面上天真活泼的罗尘其实内心却很孤苦。如果不是相处很久的人,是难以觉察的。
罗九紧锁着眉头,用手轻轻抚着罗尘的后脑勺,任凭他的涕泪横流。
……
药王阁内。
“修儿,你过来!”干练妇女坐在铁桦树制的黑木椅,示意正要外出的罗修靠近她。
“什么事情?母亲”罗修靠了上去,因为干练妇女很少叫他,所以他显得有点高兴。
“你父亲外出了吗?”干练妇女头也不抬,边品着一杯茶,闲悠悠地说。
“是的,父亲外出了,可能要过很久才回来。”说着,罗修微微低下头,脸上喜色骤褪。他以为干练妇女要问与他相关的事,就像寻常母亲关心自己孩子那样。
“你忙你的去吧!”干练妇女站了起来“还有,我熬了些活血去瘀药,在药房的铜盘上,自己去拿吧!”她依旧没看着罗修。
“嗯!”罗尘灰头灰脑的,耷拉着愁容,缓步走向药房。其失魂的样子与落水的小狗无异。
“这孩子真是……”干练妇女看罗修灰黄的绷带手,微微颜笑,暗喜念道。而罗修却不知这份心意。“都是那个野种,否则我的孩子也不会…”干练的妇女笑着着,突然眼色狠辣起来。
干练妇女很不悦,大步向门外走。这时,罗九匆匆走进阁内。
“老九,我正要找你呢,你给那野…”干练妇女没转过来,一时口快错语。“没什么,就是叫你带点活血去瘀的药丸给小尘”她知道自己说错了语,顺滑地补救了回来,并把一支带有幽蓝色花纹的小瓷瓶递向罗九。
罗九双眼直盯着干练妇女,像是看着半个仇人。“大嫂,你别嫌我多嘴,都是一家人,我就直说了”说着,罗九挪开在干练妇女的凝重视线,似是半刻不愿多留。
“我知道你对小尘很有意见,但他还是个孩子,而且他也没做错什么事。”罗九挠挠鼻子,眼睛却一动不动,像是所以心思都用在说话上。毕竟对方也是大嫂,他不方便直盯着她说,那样显得“对立得”太明显了。
干练妇女不说话,也没反驳的意思,或者说她毫不在乎。“再说了,我们都是一家人,没……”罗九说得像是谈判桌上的某方。
“谁跟他是一家人,也就是老罗捡回来的野孩子罢了”干练妇女说得像撕破脸皮的另一方“药在这,不要就拿去喂狗”她将像扔垃圾那样抛给罗九,后提头就走。
“陆幽兰你…”罗九接住了瓷瓶,后瞪了瞪火气冲冲而去的陆幽兰。“你会那么好心?”说着,罗九就打开瓷瓶嗅了嗅。
“弟弟不是父亲亲生的?”罗九与陆幽兰的谈话正好被因找不到药而回头问药的罗修听到。他单手紧紧抓在门侧,宇眉微皱。
到了晚上,罗尘的居房外漆黑一片,如重墨粉刷的素色画图,看着无丝毫生气。而昼伏夜出的夏虫却为死寂的夜幕增添了几分生气,嘶嘶沙沙,叽叽咕咕……各种虫鸣声不绝于野,不知其源。这听着却生机勃勃。
罗尘的居房与罗修的极近,不过十步的距离。而罗尘自上次切磋起,几乎没进过罗修的房间,只知道他屋中灯火直到深夜才熄。
“有那么无聊么?居然又在烤鸡翅”罗九推门而进,却看见罗尘在小火炉旁烧烤着巴掌宽的大鸡翅。那鸡翅烤得通体金黄,熟得均匀,而鸡皮表皮油溜溜的,看得令人垂涎欲滴。
“哎哟!你小子挺会吃的,都烤出神来了。”这此说着,罗九其实是想温和气氛。见罗尘一人孤零零的,他也是不忍心。他知道罗尘一旦无聊就会烤鸡翅。“冰石柜里的鸡翅都让你用光了吧!”
罗尘还是一言不发,呆呆看着跃跳舞动的焰火。“给你,不想吃了,没味道。”半晌后,罗尘才庸懒地动动嘴皮。他把金黄鸡翅递给了罗九。
“很好吃,真的……”罗九接过鸡翅后有滋有味地吃了起来,如那如来佛祖品食佛跳墙。他吃后说到一半就卡住不说了,跟着沉默起来。他把拿在手中的带幽蓝色花纹的瓷瓶放在烧烤用的矮桌上,便缓缓站立起来。
“再过些时日,等赏金猎人那边风头小点,我们就可以出谷了。”罗九好不容易想出一句话。谁知气氛还是温和不起来,显然罗尘听这话已不是一次两次了。
哎!罗九轻叹,正想离去。“哎哎,你这孩子咋见东西就吃呢,要带水服用。”眼看着罗尘将瓷瓶中物倒进嘴里,嚼也不嚼,他急劝到。谁知罗尘紧接着就噎着了,噎得他直拍胸口。
“真是的,我给你倒杯水去。”说着,罗九往内室走。然而瓷瓶中丁点大的药丸是不可能使人噎得那么利害的,这使罗九没有发现罗尘不仅仅像是噎着了,而且还气息闷急。
“水来了!”提来水杯的罗九眼前一惊,口目呆僵起来“你……”
啊!随着一声惨叫,罗九入屋内飞弹而出,大口鲜血自他口中如激泉涌喷,两扇长门亦被撞得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