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绝招
站在我正对面的,是莫杰拉上校。
他右手举着枪,左手架着阿格妮丝。阿格妮丝显得全身瘫软,看来已经晕了过去。
“你没听见吗?”上校叫道,“我叫你举起手来。”
我靠着敞开的铁门,慢慢地举起了双手。左手里依旧抓着那个人偶,恰到好处地举到了和胸口一般高的地方。
“我能给你个忠告吗,上校?最好不要冲我开枪。”
“你想用那个人偶挡子弹?除了心脏之外,能置你于死地的地方多着呢。”
“不是这样的。以这种口径的枪来说,子弹会贯穿我的身体,打在我身后保管库的墙上。帕斯特拉米将军现在正在里面。跳弹会飞到哪儿我可不知道哦。如果你有射杀自己老丈人的想法,就扣下扳机吧。”
上校显得平静了一些。他依然用枪指着我,然后抬了抬下巴。
“将军没有事吧?你让开,让我看看里面。”
我做了一个表示了解的动作,然后将身体全部靠在了厚重的铁门上。我一边用背将铁门推开,自己也跟着横向移动,直到将门固定在完全打开的状态。确认过保管库里的将军依旧活着之后,上校将枪口从我身上移开了。
不过这可不是休战的意思。他用枪口抵着人质的头,就如同扭螺丝一样用力一拧。阿格妮丝痛苦地呻吟了一声,睁开了眼睛。不过她在恢复意识的同时,也清楚地理解到了自己现在正处在一个怎样危险的境地。
“对不起,杰克。”阿格妮丝断断续续地说道,“我本想多争取一点时间的,但是在室外机上动手脚的事情被发现了。”
上校冷笑着,把枪口戳在阿格妮丝的脸上。
“就是这么回事,克罗斯比先生。”
“那是假名。请叫我。”
我不甘示弱地用右手攥住“诅咒的人偶”的头,像是随时就要将之拧下来一样,举到保管室的门口。
“你能看见吗,将军?如果上校敢扣下扳机的话,那荷·耶库的诅咒就会送加尔班卓总统同去另一个世界。要制止的话就趁现在吧。”
“不要乱来,上校!”将军的声音就像是要哭出来一样,“现在保护人偶才是最重要的。只要‘诅咒的人偶’平安无事,不管是什么条件我都答应。”
然而就算将军已经哀求了,上校依旧无动于衷。他龇着如同食人鲨般的利牙,满脸都是嘲笑我的表情。
“让我说一句吧,父亲。那荷·耶库的诅咒什么的,只不过是单纯的迷信罢了。对于不相信迷信的人来说,‘诅咒的人偶’不过就是一团普通的黏土块。管他是把泥人偶的脖子拧断还是怎么的,都没有害怕的必要。”
保管室里将军依旧在哭天喊地,然而上校已经听不进去了。
他的脸上浮现出暗杀者对于血的饥渴-莫杰拉上校终于露出了他的本性。
看起来我们这边也差不多该使用绝招了。我冲阿格妮丝递了个眼色,用舌头将附在最里面臼齿上的保护罩剥了下来。
“慢着,上校。不要开枪。事情还有可商量的余地。”
“交换条件吗?”上校露出胜利的笑容,将枪从人质的脸上移开“不过,我们没有什么可跟你们交换的。我要你们彻底投降。”
“那么这样如何?”我咕哝着,将臼齿用力咬合在一起。
下一瞬间,军装的左胸上喷出了火焰,上校被炸得后退了一步。
57以牙还牙
“怎么可能?!”
莫杰拉上校一脸惊愕地靠在了铁柜子上。
阿格妮丝猛然甩开上校的左手,同时一把夺过他右手中的手枪。反作用力让上校的身体失去了平衡,他在通道里摔了个四脚朝天。
“明明你没有枪,怎么可能?”上校剧烈地咳嗽着,一边用手按住左胸上被烧焦的地方,“录音笔吗?用遥控操纵的,爆炸装置?”
“没错。”阿格妮丝面向上校举起了枪,“看起来形势逆转了呢,莫杰拉上校。”
上校依旧咳个不停,整张脸因为痛苦而扭曲。心脏和左肺受了爆炸的冲击,应该好一会儿都动弹不得。他用憎恨的目光瞪着阿格妮丝和我,就好像在测量角度和距离。
上校脸颊上闪电形的伤疤奇怪地扭动着。
“危险!”
他的牙齿后面肯定藏了什么东西。然而在我叫出来之前,闪电般的锋利银针就已经从上校的唇间射了出来。连发的两根银针,一根朝着阿格妮丝的脖子射去,另一根则朝着我的心脏飞来。
我急忙用“诅咒的人偶”当盾牌挡在胸前。
银色的吹针深深地刺入了人偶的左胸-保管室里,帕斯特拉米将军发出了尖叫。
他清楚地看见总统的灵魂分身上插着一根银针。对于打从心底害怕着那荷·耶库的诅咒的将军来说,这情形未免太具有刺激性。对于将军那本来就已经到极限的心脏来说也一样。
“谁、救、救命?”
下面的话已经不能被叫作语言了。痛苦蔓延在将军的脸上,张合不停的嘴就像一条搁浅的鱼。他就像要把心脏挖出来一样紧抠着自己的左胸,在地上不停地打滚。
虽然很可怜,但是现在我不能马上就去叫人。
回头再看向阿格妮丝,我发现她已经脸色苍白地跪倒在地。
莫杰拉上校依旧躺在地上,用仇视的眼神盯着我。
“没射中你实在是可惜,不过这女人就要死了。吹针上涂了特殊的神经毒,很快就会蔓延到全身。”
我默默地移开视线。作为回答,我拿过阿格妮丝手上的枪,用枪托在上校的头上狠狠砸了一下。
确定上校晕过去后,我将阿格妮丝脖子上的针拔了下来。上校的话应该不是虚张声势。阿格妮丝的脸色开始泛青,冷汗止不住地往外冒。我急忙扶住她。
“我们赶快离开这里。你站得起来吗?”
“等一下。”
阿格妮丝颤抖着伸出手,在上校的军装上摸索着。她从口袋里掏出上校的手机,塞进我手里。
“这个应该能发挥些作用。”阿格妮丝的肩膀上下起伏不停,“杰克,你先逃。我留在这儿。”
58轮椅与吊灯
“说什么傻话。留在这里等死吗?”
“总比碍手碍脚的好吧。”阿格妮丝顽固地拒绝了,“我的腿已经使不上力气了。你一个人的话,应该有逃出去的机会。不要管我,早些离开这里。”
我闭上嘴,转身背向阿格妮丝。
现在可没有时间跟她争论。我蹲下身,将歪歪倒倒的阿格妮丝背在背上,朝着地下通道的入口走去。
“我只会成为你的包袱。拜托你了,放我下来。”
“不会吧,阿格妮丝。”我回答道,“才新婚第三天呢。我不记得自己做了什么让新娘子讨厌的过分事情啊。”
短暂的沉默之后,耳边传来了阿格妮丝的叹息。
“再给你一次机会好了,杰克。生前听到的最后的笑话居然是这个,我真是死都不能瞑目。”
我背着阿格妮丝上了楼梯,轻轻将暗门推开一条缝,窥探着走廊上的状况。
没有仆人的样子,将军的轮椅也放在原处。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狙击手吸引过去了,反正没有人在意房子内部了。再说,知道暗门和地下室的存在的,也许只有将军和上校,以及帕布罗三个人。
我忍不住笑了。看来还有希望。
我偷偷地摸进走廊,将阿格妮丝放在轮椅上。将车轮的动力关掉,我尽量不发出声音地推着轮椅前进。
幸运是站在我们这边的。别墅就像是被抽空的壳,我们甚至一个人都没碰到,就顺利地到达了进门处的大厅。也许是因为我们持有“诅咒的人偶”,所以守护神也跟在我们身边吧。搞不好我们能不遇到任何麻烦,就这样一路离开这幢建筑。
然而这毕竟还是太过单纯的想法。大厅里突然响起的门铃声将我乐观的预测瞬间击成了粉末。通知有人上门拜访的门铃声——我们急忙躲到柱子的背后,观察着大厅里的动静。还留在屋里的仆人跑来开了门,将一队全副武装的士兵迎了进来。看来莫杰拉上校叫来的特别小队正好到达狙击现场呢。这一队看起来还只是先遣部队,已经没有时间再磨磨蹭蹭的了。
“蜷起身子,抱住头。”
我一边在阿格妮丝耳边说道,一边将轮椅调了个方向,让靠背冲着前面。然后,我抬头望向大厅的天花板。
用无数水晶装饰的华丽的西班牙风格的枝形吊灯。大概有我张开双臂那么大,和天花板之间仅靠着一根铁链相连。
事到如今也只有放手一搏,成不成就听天由命了。我一脚踏在轮椅的踏板上,举起上校的枪瞄准了铁链。我毫不迟疑地扣下扳机,一发命中。
水晶吊灯落下的同时,我抓住轮椅的把手,用尽浑身力气在地上一蹬。等轮椅的速度达到最高后就伏在阿格妮丝身上。仅靠着两个人的体重压着轮椅一路冲进了大厅。
59停下!
突如其来的枪声和从头上落下来的吊灯将共和国的士兵们打了个措手不及。趁着他们惊呆之时,我们又来势汹汹冲进了他们的队伍之中。不管是多么训练有素的精良部队估计都不可能不乱阵脚。为了不被失控的轮椅撞上,他们光顾着左蹦右跳,努力为我们腾出一条通路。
看起来像是队长的男人突然拔出枪,让我们见识了一下他的快速射击手腕。不过不愧是能够支撑帕斯特拉米将军肥胖身体的轮椅,比我想象得要牢固许多。椅背如同盾牌一样弹开了子弹。
我为了防止被离心力甩开,就死命地抓着轮椅,同时奋力将操纵杆朝着门口的方向扳。
由于部队刚刚才进门,所以大门还没有关上。加上将军别墅为了方便轮椅出入,不仅仅是一楼的大厅,从正面入口到停车处也都有平滑的斜面。虽然说这也都在我的计算之中,不过能不下一个台阶地冲出屋外,只能说是太幸运了。
不过,我们的幸运也就到此为止了。随着越来越多的“停下!
停下!”的叫喊声,冲出房间的士兵们干脆果断地冲着我们开始射击。由于我的背后没有任何掩护,除了祈祷别被打中外也没有其他办法了。
“杰克!前面!前面!”
阿格妮丝尖叫着望向前面,围绕着整座将军别墅的砖墙已经近在眼前。我急忙去拉操纵杆,但是来不及了。轮椅猛然撞在墙上,我和阿格妮丝被甩了在地面上。
难道就这么完了?
我和阿格妮丝视线相交的瞬间,伴随着一声轮胎摩擦地面的尖啸,一辆大车擦着我们的鼻尖停了下来。
这是一辆黑色的加长轿车。经过防弹处理的车体为我们挡住了子弹。
“上来,快点!”
从驾驶席的窗户探出头来的,正是无所不能的艾米里奥。
60僵尸粉
我将阿格妮丝推上后座,自己也跟着爬进去。艾米里奥往后一倒车,大甩方向盘猛踩油门。
我回头看时,将军别墅和士兵已经越来越远了。
“谢谢你,得救了。这车是?”
“将军的专用车。”艾米里奥说,“刚才我在外面等你们的时候,这儿的专属司机跑过来,说着什么狙击手什么嫌疑犯的,硬要将我拘捕起来。既然对方只有一个人,我反而剥夺了他的自由权,把他关进了出租车,顺便借来了他的司机制服。看后面闹得挺厉害的,我就想办法弄了辆容易混出去的车。”
这么活络的小伙子留在波克诺岛当联络员实在是太可惜了点。我将别墅内发生的事情简短地跟艾米里奥讲了一遍。
“只要能突破安全哨卡应该就能逃掉。如果你能模仿莫杰拉上校的声音的话?”
“上校的?倒也不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
“那么,你跟哨卡的工作人员通个话。”我拿出上校的手机,按下了重播键,“就说帕斯特拉米将军在自己家里心脏病发作,要尽快送去医院,为了节约时间,将拦路的横杆事先升起来。”
我将接通哨卡的手机递到他前面。本来这应该是我的工作,但是因为我不会说西班牙语,只好拜托给艾米里奥。
艾米里奥一手抓着方向盘,另一只接过电话。他用一种高压命令的口气对着电话那边大吼了一通。虽然说和上校的声音不大相似,不过隔着电话应该听不出来。
挂掉电话后,艾米里奥一边将手机还给我,一边摇了摇头。
“哨卡说,刚才别墅那边也打了电话,指示他不准让任何人通过。他们现在正一心想要抓获狙击手,不知道会不会听从我们的命令。”
“这就全看莫杰拉上校的风评了。”我说,“不管怎样,马上就要到哨卡了。艾米里奥,做好准备全力冲出去。”
“知道了。你们两人,抓紧了。”
引擎轰鸣着,加长轿车的速度又提升了一档。
很快,安全哨卡出现在前方。
拦路的横杆已经升上去了!
我们的车飞速通过哨卡时,可以看见那个黑人工作人员正冲我们敬礼。
我们在进入市区前驶离了乔治·华盛顿大道,将加长轿车藏在一条偏僻的小路上。路边停着一辆轻型面包车,我撬开车门,将电线一搭,发动了引擎。
我和艾米里奥将已经陷入昏睡状态的阿格妮丝搬到轻型面包车上。她面如死灰,脉搏异常的慢。虽然想早些送她去就诊,但是如果送去市内的医院的话,很有可能会被通报到军方或者警察那里。
“估计这不是普通的医生能治好的毒。”艾米里奥叹了口气,“夫人的症状,和僵尸粉中毒症状非常相似。”
“我听说过。能够唤起死人的巫毒教秘药?”
我皱起了眉头,艾米里奥也一脸沉重地点点头。
“实际上僵尸粉是将河豚毒和幻觉剂混在一起的物质,会麻痹运动神经,让自己想要奴役的人进入假死状态。莫杰拉上校的毒针,估计也是同样的效果。要是处理得晚了,恐怕一生都会变成废人。”
“这可麻烦了。你知道有什么人熟悉解毒方法吗?”
“倒也不是没有。继承波克诺族血脉的女咒术师奥里·哈贝利的家就在这附近。要是她的话,多少应该有办法吧?”
“奥里·哈贝利?玛利亚·芬特斯吗?”
“玛利亚在五年前就去世了。”艾米里奥说,“她的独生女玛尔塔继承了奥里·哈贝利之名。”
61女咒术师
玛尔塔·芬特斯的居所在圣阿隆索市郊外的艾尔康德地区。
在西班牙传教士修建的16世纪的古老礼拜堂附近,她和去世的母亲一样,经营着一家面向观光客的民族工艺品商店。
艾米里奥出生在同一地区。
“母亲去世之后,她就一直一个人住吗?”
“她有一个5岁的女儿。”艾米里奥说“但是孩子没有父亲。”
艾尔康德地区是没被开发、依旧保持着以前模样的村落。
虽然也有旅行线路,但是除了已经老朽的礼拜堂外,并没有特别值得参观的地方,所以很难说是什么热门景点。虽然离日落还有一段时间,但是玛尔塔的商店已经早早地挂上了关门的牌子。
艾米里奥将轻型面包车停在路边,自己一个人先从后门跑去找女咒术师。我在车里等了一会儿,艾米里奥才终于出来,告诉我已经谈成了。我们两人架起阿格妮丝,将她搬到女咒术师的家中。
“不管怎么说,先让她躺到饭厅的长凳上。”
玛尔塔·芬特斯皮肤呈奶茶色,是个30岁左右的混血女性。
在我的想象之中,女咒术师就应该像是教堂的唱诗班成员一样胖胖的才对。然而和我预想的不同,她才刚刚开始跟皮下脂肪进行斗争,目前看来,应该还只处于局部战的阶段。
黑色的长发被发夹固定在脑后,颧骨高耸,玛尔塔一举一动都充满了气质。如此想来,她也是继承了那荷·耶库的血脉,拥有高贵面容的人。
检查过阿格妮丝脖子上的伤,高贵的面庞阴沉了下来。她摸了摸阿格妮丝的脉搏,又翻开她的眼皮看了看瞳孔。
“看来送她到我这儿来是正确的。”虽然只是跟观光客们进行一些买卖,不过玛尔塔的英语相当不错,“这不是普通的毒。
以我的技术,解毒也需要好几个小时。玛利亚,到这边来。”
被叫做玛利亚的是她的女儿。一个面容和母亲几乎一模一样的天真少女听到呼声后,一边回答着一边从隔壁房间出来了。
“有重要的客人来,妈妈要忙了。今天晚上你去卡塔莉娜阿姨家睡。做个听话的好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