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不抱多大的希望,只是,如今不管出去的机会大不大,我都愿意一试,我都愿意冒险。
然后季长风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说:“久久,我一直很包容你,一直很容忍你的。可是有些事不是我能容忍就行的。”他像是自言自语,不用我懂的样子。
不知为何,听到他的话,我心中一阵凄苦。有一瞬间只感觉从头到脚的凉。
真是天大的讽刺,也是,在他眼里于我来说,活着是他对我最好的容忍最大的恩赐了吧!我露出了一抹似有似无的笑容,看得季长风眼中直冒火,总有种他要呃住我脖子的错觉。可是没有,他没有这么做,只是慢慢放松,然后眼中的火消失殆尽,最后又挂上了将我们阻隔十万八千里的冰冷。
都说爱与不爱的区别便是能不能容忍,能不能原谅,大抵我们之间连一点点的情感也没有,所以,彼此间一个表情一个眼神,一个不经意的举动,都会容忍不了。都觉得碍眼。
天渐渐冷了,比起心中郁结的冰块,这样的天真的太好了。
季长风走了,至始至终他都没有理会在一旁激动得忘我的惠妃,至始至终,他都只当惠妃不存在,是空气。我曾经感慨过自己的存在如同空气般,看不见,看得见的也要靠大量的污浊粉尘衬托,方有些许的显眼。那日是舒妃有孕后的第三天,我在湖畔,碧玉伴我身侧。闻言便安慰我说空气很重要呀,不然我们怎么活。
我故作思考的样子,然后点头笑笑了。其实,我并不是同意了碧玉的话,只是我早已习惯了她的安慰,不管是不是有用,我都用好的方式回应。
其实我本想说,可是空气没有存在感啊!
如惠妃一般,唯一不同的是,我至少有一个人陪伴——碧玉。可是她呢,独自一人,这样的她不疯也难。我与惠妃倒是极其相似的,只是,她曾在宫中跋扈过,而我连存在别人都不一定知道。
看着季长风离去留下的是慢慢走远的背影,渐渐模糊到看不见,惠妃用力将手申出去,她是想抓住他的背影的。只是最终,那抹背影还是消失了,任其惠妃将手伸得多长,终是抓不住。
我看到了惠妃眼角滚落的泪珠,虽然她被乱糟糟的长发遮了一半的脸,可是依然没有掩盖她的泪她的伤。几日来她都不敢与我对视的,这一刻她挂着两颗豆大的泪珠抬头直视我,眼中不是愤恨,是心痛是真的的难受。
然后她背过身去,双手抱住膝盖,将头埋进臂膀里。她抽泣的说:“我做错了什么?”依然不抬头,可是身体和语气早已颤抖,我能看到她一直颤抖的背。
我甚至怀疑她精神是正常的,还是能感受苦乐,还是能识别开心与痛苦,而不是增添傻乐或整天惧怕我。
我在另一间牢房也背靠牢柱慢慢坐下:“你累不累?这样的日子大抵是很累的吧!”我不奢望精神已不正常的惠妃能听懂,只是,要是她还能听懂,应该是最懂我感受的人,我们应该是最能理解彼此的人。
然后她慢慢答到:“累!”所以依旧颤抖,依旧无助。
惠妃不过是装的,一个“累”字出卖了她,可是我一点也不好奇,也不问什么,亦不想戳穿。如今惠妃和我比起来,我真的的很幸运了,至少我还有人陪着,也还有人冒死就我。而她,仅仅是她。
“我真的累了,爱与不爱,得到与失去,我真的不在意了。人世间的情感真的也不过如此,无情到绝望。”惠妃颤抖的背影平静的背对着我说。
我不知该作何回答,她说的本无错,我不知该作何回答。本想做个从未做过的倾听者,可是,怕她不往下说,我便轻声说:“大抵是爱错了人,用错了情吧!”因为找不到那么相同处境,遭遇极其相似的人,所以我真的想和惠妃说说话,听他讲讲她的过往也好。
我想我是自私的,大抵我就是想知道惠妃是不是和我一样,是不是我这样已经很好了。
看不到惠妃是什么表情,只是应该是很难过的吧!仅仅几年光景,也不仅仅是几年光景,在这牢中度过,从装疯那日开始就伪装着自己的情感,自己的喜怒哀乐。这样可以活得不那么累。
许是真的真的累了,她只想畅所欲言,便背对着我用时不时颤抖的声音和我说:“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都以为皇上待你是不同的。总感觉他待你不同于宫中的任何一个妃嫔,我曾以为他很喜欢很喜欢你。”
我虽不知这话从何说起,可是我不想自己好奇:“所以,现在证明你错了。”至始至终,我与季长风之间不过是不断的交易不断的利益,这些惠妃恐怕是不知道的,许是那么久之前季长总是赏赐西宫的原因吧!让惠妃有了这样的错觉。
“是呀,我错了,他待你也不过如此,最终你不也落得和我一样的下场。墨久久,在很久很久之前,在我之前你就喜欢季长风了,那时我便觉得你将来定是皇后的不二人选,虽然我知道,无论如何我都会进宫,都会是皇上身边的一个妃子,可是我以为我永远赶不上你,你父亲是皇使是先帝最信任最宠爱的墨昊天。而你,皇上一直喜欢着你。只是造化弄人,后来你父亲叛变,我入宫,我以为,我以为以当时父亲的实力和皇上的一时宠爱,我一定不会摔下去的……”惠妃声音从颤抖到看破红尘的平静。
听不出她言语的悲喜,她说她一直以为季长风喜欢着我。她总说凭着自己的直觉与观察,可是如今她承认她错了。
就如她因为只要靠着季长风的宠爱,也可以说是家族势力的需要,她可以一直一直伴他左右。她说她从没想过皇后的位置,从没想过要害谁,可是后来发现,她留着的作用不是季长风用来约束她的家族的。说着说着她的背又开始颤抖,她大抵煎熬着别人不能体会的孤独吧!
她说,我进牢中时她起初是开心的,可是后来慢慢开始怕我,看到我都觉得是煎熬。不为别的,只觉得有我的地方她感到无法呼吸。总觉得她的入狱是我造成,总觉得得是我施了巫术。
她说我不是墨久久吗?不是墨昊天的女儿吗?她怕我会用巫蛊之术害她。
其实我身体早已是一个空壳,那还有余力和精力去害她。
说着说着她笑了,笑得凄惨笑得绝望。
她说:“你知道吗?看到你这样子,我真的说不出的过瘾,尽管我判断有误,知道为什么吗?”
这样的话早已不能掀起我的一点好奇与不解,只是,这一生仿佛从拥有卜算开始,总有人想要我死,我曾不解,现已习惯。
我不回只等她说下去:“因为我恨你。在我整个光明的岁月里都恨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