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仓五年,二月七日。先帝薨。
所有的人都知道,先帝深信的父亲同四殿下谋反。先帝病入膏肓,食父亲一剂药后——薨。
四殿下自立了皇位。
而独独我什么也不知道,什么都不明白。见到厮杀的场景,我知宫中出了事。只是我不知这事会和父亲有关。
我怕极了,怕极了在城中的父亲出事。恐怕我在别人眼里就是个小丑,明明自己的父亲是个人们眼中忘恩负义之人。而我在城外装着自己的孝顺和无私,关心着他人,担心着父亲。
终于在泪与血的战场上,一个士兵嫌弃的对着我说:“别假惺惺了,要不是你那个了不起的父亲,也不至于要这么多人牺牲,你们都应该下地狱,永世不得超生。”说罢,他挥剑向我。
要不是霍凡用剑挑开了他的剑,我只怕是命丧黄泉了。霍凡历声骂了那个他口中无礼的士兵,而他的话让我动弹不了分毫。
霍凡知道瞒不了我了,便如实和我说了父亲和四殿下的事。听罢,我大骇,不知如何是好。
怪不得季长风用那样的眼神看我,怪不得他不要我留在阆城,原来父亲谋反,如果可以,我还有作为棋子的用处。
父亲唯一的弱点便是我——墨久久了。假如最后季长风输了还有我,这最后的一步棋。
我心中苦笑,我在他们所有人眼中不过是个傻子,我唯一存在的意义不过是为了季长风最后的胜利。
要不是我还有价值,霍凡也许不会三番两次救我,所有人都不会瞒着我。我心中虽满满是对天下人的愧疚,可是也恨极了这些人瞒着我,利用我。
如果,早点告诉我,我或许来得及去劝父亲。或许战争根本就不会发生,或许事情就不会到这地步。我若是知道了,我就是死也不会让父亲这样做,只是,所有的人都没有给我机会。
我笑了,笑到流泪,我质问霍凡:“为什么瞒着我?”心中万般的难受,最后也只问了这样一句不痛不痒的话,因为,不能怪任何人。
霍凡只说怕我难受,叫我不要这样子。要不是我已知道真相,我竟会认为霍凡说的是真的。
谋反是大罪,谋反失败是要诛灭九族的。我失魂落魄,不管结果如何我都无颜于世,于是我从容的抽出随身的金碧短刀,猛的向腹部刺去。剧烈的疼痛感瞬间麻痹了我的全身,温热的血泪涓涓而出。
我的嘴角噙着一丝冷笑,在霍凡惊愕的眼神中缓缓向后到去。
“此后的生生世世,你不得离宫半步。”
这是我醒来后听见的第一句话,我不敢置信的望着眼前陌生而又熟悉背手而立的背影。
看到季长风我便知道,父亲和四殿下谋反是失败了。纵使我很担心父亲也不敢问季长风半个字。
我踹踹不安,试图向照顾我的宫女打探消息,可是她们被下了封口令,对我不敢吐露半个字。
毫无疑问,季长风登上了皇位,开始整顿战后的混乱场面,他要如何处理谋反之人,我不知道。
表面看来我是在养伤,实则是将我囚禁在宫中。
我担心父亲,很担心。我甚至心存侥幸的想,也许季长风会饶了他。我日日禁足在安庆殿,对殿外之事一概不知。
12日黄昏,我早早躺下,腹部传来的阵阵剧痛让我差点落泪。只是我不想告诉身边的宫女,不想请宫中的御医。
听到有动静我睁眼是霍凡,他功夫了得,竟能瞒过殿外守卫。
“跟我出宫吧!”不等我开口他便说了这样的话。
我不敢相信那是他说的:“什么?”
霍凡的反常我都看在眼里,他平常虽对我好,可也不至于违反季长风旨意带我出宫。
他若带我出去定会牵连到他,甚至他一族人。
霍凡果真是个武夫,个中利益完全没有分析,竟可笑的对我说这样的话,如若他分析透彻了,定不会说出这样的话。
他看我愣得出神便走进我,字字清晰的说:“我曾是市井乞丐,入军营后从一个小小的步行兵到今天的位置,放眼江山我无牵无挂,更不会连累到任何人。”他许是看出了我的想法。
我不想一直被这样禁足着,可是在没有得到父亲消息,我是不会离开,我抱着必死的决心等待父亲。
我真的十分感激霍凡的情意:“多谢将军,将军的情意久久心领了,只是我我现在对外面的情况不了解,我要等父亲会来。”
说出这样的话连我都觉得天真可笑。
霍凡说他愿放弃一切带我走,远离宫廷纷争。他说他喜欢我,从第一眼看到我救了我之后就一直喜欢。霍凡是个习武粗人,说出这样的话也是我想不到的事。
只是,我不喜欢他,更不会跟他走,况且父亲的消息我还没等到。
所以霍凡又掩人耳目的出了安庆殿。
13日早晨,我终于得到了父亲的消息,只是于我来说是前所未有的噩耗。
季长风还是没有放过他,季长风诛杀了我所有巫氏一族的族人。手段极其残忍,听到这个消息我吐了一口血缓缓倒下,伤口被触动血流不止。
一直心存侥幸的想,或许季长风会放过父亲,终究事实来的残忍,我毕生至亲至爱的人都离开了。
我哭得肝肠寸断,一心只想寻死。
身边却有宫女寸步不离,怎都不叫我寻死。在那些时日,我活得暗无天日。
三日后季长风来了,他一身皇袍加条身。而我憔悴得没有半点人样。据说季长风是的好君主,虽刚登帝位不久,可是战乱后的繁琐事物已整顿得差不多。
短短不过十多日,一切恢复了平静,谁也记不起反贼墨昊天的女儿。
看季长风走到我面前,几日滴水未尽,我已虚脱的站不稳,我就那样狼狈的跌倒在地上,眼睛布瞒了红色的血丝。他居高临下鄙夷的看着我。
我抓住季长风的长袍哀求他杀了我,他却嫌脏似的一脚将我踹开,无半点怜惜之情。
他唇角有一丝的得意:“你怎么能死呢?”
我迷茫的望着他坚毅的眉,想不清楚他话中的含义:“我父亲虽犯了无法弥补的大错,可是你也诛了我巫氏一族,你留我有何用?”
他眼中闪过鄙夷,硬生生的掐住我的下巴:“要你活在内疚中,要你承受失去至亲之痛,要你一辈子活在痛苦之中。”
原来他还是疼恨我丢下白止戈的事,他对我当真残忍。
他甩开我的下巴,我扑倒在地,他满脸得意的走出去:“你的命是你父亲要求我拿他的命和族人的命换的,你父亲为了你真什么事都干得出来啊。你若再寻死,朕便杀了那个日日盼着你的傻子季长蜃和那个为了你想要背弃朕的霍凡霍大将军。”
他说的字字句句刺痛我的心,他就知道这样我就不会寻死,这样他就可以折磨侮辱我的余生。
我想这一生,我都失去了光明,如稻草人一般任人摆布了,为别人而活。
我苟且的活着,而宫中的一切已恢复,怎么都感觉昔日的刀光剑影如梦幻一般。而我依旧被禁足在安庆殿,往日和父亲相处的点点滴滴,总在午夜梦回呈现,怎得一把泪湿了枕头。
我和季长风都是彼此的杀父仇人,我们之间有了不可逾越的万丈深渊,谁若不小心越了,定会被这深渊吞得尸骨全无。
我心中恨极了他,他就想看我过得痛苦,我便表现得特别开心。每日在安庆殿好吃好喝,无事还舞一舞琵琶。似乎父亲的死和我没有半点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