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年前,凌桐3岁时,凌榆出生,三代单传极度重男轻女的凌家原本是欣喜万分的。谁想料,没多久后,大家便觉察出小宝贝有些不对劲的地方,到医院一检测,果然,这是一个天生失聪的聋哑孩子。
从此以后,凌家夫妇为了要不要这个孩子,到底还生不生孩子……开始各种矛盾不断增多,越变越烈。最终,凌桐的父母还是离了婚,凌桐被父亲带走,凌榆留给了母亲。
在凌榆的概念里,“声音”这个词是用来想象的,语言的定义只是“文字”和手。就连他的名字,他认为也是用来写的,而不是用来叫的。他一直觉得,世界理所当然应该是宁静的,就像他美丽的妈妈和美丽的姐姐的微笑一样,是宁静的。
离婚后的父亲,带着凌桐是搬离了这个城市的,从此父子二人再也没有见过面了。凌榆的脑子里几乎是完全没有父亲的印象,就像他理所当然地认为世界本来就没有声音一样,他理所当然地认为他没有父亲,也不需要父亲,母亲和姐姐足以让他快乐终生。
凌母是一家广告公司的客户总监,所以即便是离了婚,家里的收入和经济状况也不会很差,因此,凌榆顺利地进入聋哑学校,完全不耽误学习。进学校的第一天,凌榆看到学校门头上“聋哑学校”几个字,只是觉得很不好看而已。
凌榆从小就显示出了超常的智商,学校里的任何一门课程,他总是轻而易举地就拿回第一的成绩。每一个老师都夸赞他聪明,然而他自己却从不以为然。
凌桐虽然跟着父亲离开了这个城市,但每到寒暑假,她都闹着父亲一定要回来跟母亲和弟弟一起度假生活,凌桐特别喜欢和疼爱这个聪明漂亮的弟弟,所以每次回来,都拖着凌榆去他的学校陪她上手语培训班。
凌榆陪姐姐去上手语培训班是相当百无聊赖的,在旁边经常无故骚扰她,一会儿给她传张纸条,一会儿又画个流口水的的丑姑娘给她;一会儿坐在她后面拽她的马尾,一会儿又提前告诉她老师下面会提的问题……总之就是经常把她整的叫苦不迭啼笑皆非。然后每每回到家后,凌桐就会用新学到的手语毫不客气地教训他一顿。
对于这一点,让当时的凌榆是非常窝火的。一方面对老师很有意见:怎么每次上课都会教到“教训人”的内容?另一方面,对母亲也有点意见:既然生了我这么聪明漂亮的儿子,干嘛还要在前面生一个这么漂亮又聪明的女儿呢?
当然,他的这种“意见”结结实实地被那漂亮的两母女大大的嘲笑了一番后,给纠正了过来:他应该庆幸,母亲在生了一个这么漂亮聪明的女儿后,还肯生他这个漂亮聪明的儿子!
直到凌榆10岁的那年,他终于发现了一项自己比姐姐优势得多的领域,那就是画画!据说,凌桐小时候只有在完成美术作业时会面露难色,画出来的小鸟像小鸡、兔子像狗熊。而绘画恰恰是凌榆觉得最简单也最有趣的一项课程。
凌榆自然是要把这个他唯一胜过姐姐的项目坚决地保持下去,发扬光大,他加入了学校的漫画兴趣班,如今果然又一次证明了他的犀利和英明,在仅仅10岁的时候,就精准地找到了最适合自己的,并且将从事一辈子的事业。
而凌桐,也就因为要跟弟弟无障碍交流而学习手语时,一不小心就对手语深深着了迷,她觉得手语像是一种舞蹈,一种用来表达无声灵魂的舞蹈,优美、宁静,而温馨。
于是,凌桐在大学就选了幼教师范专业,大学毕业后,不顾爸爸的反对,就回到了这个妈妈弟弟的城市,在这所弟弟小时候上学的聋哑学校,申请当了一名手语老师。而凌榆,现在也是这所学校里的老师,不过,教的却是绘画。
凌桐讲完这些故事后,两个人相对沉静地走了好一段路。
在快走回到教室的时候,凌桐又开口说了一句,还带着着满满的自豪:“我弟弟的漫画也是一流的呢!”
所以,原来他们现在围着我的裙子,就是在上面作画了!殷梨突然一个激灵,终于明白她的裙子上正在发生什么事了。
看着殷梨的表情,凌桐止不住笑意:“都说不用紧张了,他们会给你一个惊喜的。”
凌榆和寞寞他们的工程一直到下午的第一堂课快结束时,才总算是完工了。接过连衣裙时,殷梨很迟疑地望着他们。寞寞的笑容很有成就感,而凌榆的笑则更多一点像看好戏,另外的两个小帮工更是一副急急切切期待得到表扬的表情。
殷梨抖开裙子——天呐!一幅漂亮到不可思议的卡通漫画图,一个美少女仰望星空的背影,还有一颗流星!深浅不一的咖啡印记被线条分割围绕,完美地就像是刻意染上去的一样!
殷梨呆看着裙子上的这幅图,半天忘记了做出任何表情。直到寞寞又来拽她的衣袖,眼光里满是询问,好像还怕她不喜欢她的作品。殷梨终于呼出一口气,一面还沉浸在不可思议的情绪中不自禁地摇了摇,一面又收获到宝的笑开了花。实在是惊喜!
“梨子,你,不满意?”周围人都没看懂殷梨摇头的意思,一脸迟疑,凌桐率先开口问道。
殷梨一听,仍是边笑却边摇摇头,比划着:“这条裙子,我以后都不会再穿了。”
大家的表情更加疑惑不解了,还有点沮丧。唯有凌榆,仍是气定神闲地等着她下面的话。
殷梨很快继续用手语说:“我会把它钉在我房间的墙壁上,因为,它已经是一件艺术品了。我会每天看着它——这件你们给我的超赞的礼物!”
孩子们都拍手笑起来的画面,在每一张同时绽开的笑脸上,殷梨仿佛听见了一片欢呼声。
凌榆则是一把揽过凌桐的肩膀,并给了她一个得意的鬼脸。
三点钟在聋哑学校放学,殷梨抱着她更加心爱的连衣裙,和凌桐姐弟道别,心情雀跃地奔去艺新音乐学院校舞队排练室找哥哥。她到达门口的时候,正好听到殷豪的声音说:“好,我们再来一遍。”
音乐放起来的时候,殷豪没有看到殷梨。殷梨突然不想立刻就上前去跟他打招呼,便悄悄地靠在门边,静静地看他们跳舞。
时而舒缓,时而苍劲,展臂、抬腿、屈腰、跳跃,原来舞蹈中的每一举手每一投足,每一次队形的变化,真的不但能与音乐的旋律节奏贴合得丝丝入扣,甚至在另一个层面上来说,它还赋予了乐曲更丰富更深层的诠释和寓意。这一领悟,是过去健全的殷梨所不易察觉的,反倒是失声之后,她的眼睛才真正开启了心灵之窗的睿光。
殷梨不禁又想起了那句话:上帝关掉了你的一扇门,但他一定给你开了另一扇窗。
正当殷梨沉浸在这种命运的感悟中兀自微笑的时候,她感到了一对眼睛的注视。抬头,对上的是欧阳震言的目光。
殷梨赶紧示意他不要惊动殷豪,他会意地微微颔首。看到他,让殷梨想起他上次要她教他手语的事情,该怎么回答他呢?她能教得好吗?尤其,她又有了重新考创作系的新打算,到时,能有时间教他吗?
殷梨心里一下又多了诸多顾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