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景略当机立断,将逃跑的地方定在了距离凤翔城万里之遥的岭南西道,那里是一个荒僻的地域,虎豹豺狼,森林瘴气到处皆是,但恰恰因为如此,何景略相信无论是李唐兵马还是黄巢的大军都不会以为他们将岭南作为安身之地,如此反其道而行之,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除了何天佑,其他人纷纷赞同,就俩一向有些反感岭南毒气的何懿也是笑哈哈的点着头,然后各自收拾东西去了,正堂之内只剩下慕容鳕三人。
“三哥,你不想去那里么?”何景略看出他的疑虑,试探性的问道。
“倒不是因为这个。”
何景略长吁口气,他最担心这个从小有些娇生惯养的三哥不愿意去那蛮荒之地,所以也是考虑再三,最终才痛下决心。
“三哥,就算你们不跟着景略哥哥一起走,皇上和黄巢也不会放过你们的,我想你千万不要以为。。。。。”慕容鳕冒冒失失的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
何天佑哈哈一笑,见何景略正怒目瞪着十分委屈的慕容鳕,不禁喜上眉梢。
“你到是会为我这兄弟考虑,不过跟此事没什么关系,只是我曾经无意中告诉过父亲。。。。。”何天佑唉声叹气的欲言又止。
“你不会是说大哥在岭南吧?”何景略神色紧张的问道。
何天佑点点头,他先前只是想编造一个遥不可及的谎言,来劝慰自己的父亲,何曾想过自己全家会有一天搬至那里去啊。
“看来岭南是不能去了。”
“不去也不行了,你没看到之前你说去往岭南时父亲高兴的样子,如今突然改变主意,恐怕会引起他的猜疑。”
“可是。。。。”何景略十分无奈。“那就到了之后再说吧,能尽量拖延就拖延吧,不过这件事情交给你,反正是你惹出来的事,我可不想掺和进去。”
“你。。。。”何天佑被他气的一屁股做在了地上。
护国公府第的仆人并不是很多,长公主挨个打赏了许多银两,让他们各自回家营生去了,甚至还都几个亲密的仆人说了些悄悄话,并递上一封书信,像是在交代着他们未来的生活。只是跟随着何懿多年的伀叔却不愿离开,只想跟着他们一起走,何懿也是对他十分不舍,两相权衡之下,何景略还是决定带他一起去。
“景略哥哥,我们这一路南下是不是要经过剑南啊?”
他们趁夜离开了居住许久的凤翔城,开始南下,由于担心被他人尾随跟踪,所以一直都是马不停蹄的往前行进着,直到离开凤翔,到达山南西道时,众人方才敢缓了口气。
“不会,我们走山南西道,到达黔州之后便继续南下,一直到达岭南西道的邑营方才算是真正的安全了。”
“这样啊。”慕容鳕失望的说。
何景略又何尝不明白他的心思,只是此时他们是逃命的阶段,虽然山南西道与岭南首尾相连,但李唐宗室毕竟被请进了CD,若是此时放她回去看望自己的父亲,岂不是自投罗网。
长公主在车中只是侧耳倾听着二人的对话,也不插话,却是一直微笑着。
“景略哥哥,你为什么一直不让朱温掌管兵权呢?”慕容鳕并不是一个好静的丫头,想到什么就说出什么,完全不管别人的思维是否跟得上。
“我早前曾经跟你说过,朱温是一个有野心的人,他并不甘居于人下,如果再有兵马相助,那他又还有什么可惧怕的呢。”何景略双眉紧闭,每当想起此事,他便责怪自己的轻率,若不是自己擅自离开,恐怕事情断然不会发展到如今的这一步。
“可是黄巢好像没有听从你的谏言啊。”
何景略有些不爽的瞥了一眼,见她瞪着大眼睛一本正经的倾听着,也不好责怪她说话的方式不中听。
“他有他的想法,我只是给他一个建议罢了。”
“看来黄巢并不担心朱温会公然反叛他啊。”慕容鳕终于说到了正题,她前面些许铺垫,总是想让何景略顺着她的思路回答这个问题。
何景略略微思索了一会,说道:“应该说他有制服朱温反叛的力量吧,而且早已在暗地里布置完毕了,如果朱温在追剿途中公然反叛,黄巢势必会派重兵围捕,而一直枕戈待发的李唐皇室也会趁机出来消灭这些有生力量的。”
“可是我看黄巢的大军除了你率领的少部分兵力,就是朱温率领的大部了,现在你又不在,原先那些手下恐怕并不是朱温的对手吧。”
“有件事我没有告诉过你,我跟随黄巢在山东起兵之时,一路西进,打败了武宁、宣武、忠武、昭义这些节度使时,发现军中的一些大将和数十万士兵分别在我们离开之时不见了,当初我曾询问过此事原有,黄巢只是以道不同不相为谋为由搪塞几句。”
“你的意思是说,他在暗地里将这些信得过的大将预先留在了那些比较重要的城市之中,以作不时之需?”
“据我的分析,应该是如此。”
“可是如此多的将士驻扎留下,肯定会引起一片轰动的啊,难道你们当时都没有在意?”
何景略摇摇头,当时的战况紧急,许多事情容不得多想,现在清闲下来之后,在往前回忆,不禁汗流浃背。
“看来表面上和善的黄巢并不像你说的那样昏聩庸和阿,我想他的心机谋略之深,你和朱温都得望其项背啊。”
“既然如此,想必朱温也是知道此事的了。”一直闭目养神的长公主突然插口问道。
“孩儿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才断定就算黄巢给了他部分军权,他也不敢反叛。”
“可是你忽略了一件事情。”长公主原本昏暗无神的目光瞬间明亮了起来。“你只考虑了他叛或者不叛,但降或者不降呢?”
“降或者不降?”慕容鳕傻傻的重复着。
何景略猛然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连说三句“‘是了’‘是了’‘是了’。”
慕容鳕依旧一脸不明所以的样子,原本自己也是一个聪明绝顶的美女,奈何遇到何景略之后竟然变得痴傻了起来,许多时候连问题都懒得想,只想从何景略的嘴中得出答案。
“难怪萧仁喾突然来到我们府中,我一直好奇他为何而来,又为何最后一声不吭的而去,现在想想,真是后悔莫及啊。”
“景略哥哥,你在说什么啊?”
“萧仁喾应当是黄巢的人,他发现了朱温的一些秘密,但是苦于职务在身,或者早已被朱温派人监视,无法离开,所以才借故前来看我,而有意无意的向我透漏挂帅之人是朱温时,或许是想传达着另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慕容鳕紧张的问道,抓着何景略的右手竟然有些冒汗。
“朱温要投降李唐了,如此倒戈一击,加上剑南道陇右道和沙陀的兵马,就算是黄巢先前有所准备,恐怕也是杯水车薪,无法逆转了。”
“啊。。。。。”慕容鳕惊讶的大叫一声。
“我想,用不了多久,大唐之地就会传来黄巢被剿灭的事情。”何景略有些悲伤的说,虽然自己净身出户,但是整个义军毕竟都是自己一点点带出来的,想到未来的场景,十分凄楚。
“那我们要不要回去告诉黄巢这件事情。”
“不必了。”还没等何景略开口,长公主便立刻说道。“走之前我已经叫人前往长安城了,如果进展顺利,黄巢此时已经知道此事了。”
“长公主,您莫非早就已经想到其中原委?可是其中的一些细节您并不知道啊”慕容鳕既崇敬又疑虑的问道。
“你们回来的时候段浪曾经跟我和你伯父讲诉过景略这些年的情况,虽然时间匆忙说的并不是很清楚,但是景略与朱温的矛盾他还是一字不差的说了个仔细,我想能够与景略对峙多年的人绝不会做出这等傻事,所以才多加分析了一番。”
慕容鳕十分崇拜的看着她,此时她的眼睛里,除了长公主,没有任何人存在。
“我们做女人的,嫁什么样的人就要做什么样的事,我跟你伯父在一起几十年了,如果不能够经常与其讨论军事方略,那岂不是无话可谈了么。”长公主笑眯眯的说着,看似说的不轻不重,但是个中言语,恐怕任何人都能够明白。
“母亲分析的是,既然已经派人通知了,那孩儿也就不必再多作担忧了,但愿他能逢凶化吉。”何景略赶忙打断长公主的话,若是在容她说下去,事情的发展恐怕就不容自己控制了。
说者有心,听者也有意。
长公主的话无疑是给慕容鳕吃了一个定心丸,她原本还担心何懿夫妻看不上自己,每日心惊肉跳的生怕做错了事,说错了话。
看着何景略一脸不情愿的样子,长公主也不在说什么,她明白,何景略如今已经是个废人,当然不愿意慕容鳕这样的丫头跟着自己受苦,可是作为父母,就算儿子再差劲,恐怕也想给他长个贤惠的妻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