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知道江南是从暮晓的歌声里。
18岁的暮晓,梳着齐刘海,身着淡白色长裙,一个人端着吉他,靠着街灯,在人潮涌动的街道轻吟淡唱。
她唱,江南啊!江南!
她唱,江南啊!江南!
我从过人潮,微笑着看着暮晓,认真听着她唱的每一个音符,在心底默记着她精心编排过得词句,即使那些词句只是她的有感而发。
我坐在她身旁,没有说话,两人目光触及,也只是极轻的点了点头。
她唱着她的歌,我听着她的歌。
暮晓不是卖唱的,因为在她面前没有用于乘钱的琴盒。
那个黑色的葫芦样的盒子,被她放在腿边,好像是她的朋友,孤独时的朋友。
也许也是唯一的朋友。
也可能她是孤独的。
当然,这只是我偏执的一厢情愿。但不会有人能够改变,因为我的固执,和一厢情愿不见得就会错。
她唱着,江南啊!江南!你去的地方,我再也追寻不到。
她唱到江南啊!江南!你走后,那些故事都已变得苍白。
……
我静静听着她的歌,以及那里可能存在的万千悲伤。
你叫什么?我问。
在暮色四合的傍晚,在人影散落的黄昏。
暮晓。她说,语气轻柔,温暖。
我非常没出息的认为,那大概是我听到过的,最美好的音色。
江南是谁?我问。但我立刻觉得这句话,问的太过仓促无礼。
我以为她会怒目而视。
但她却面带微笑地看着,被微醉夕阳涂抹成橘色的天空。
我点点头,说知道了。
我也不知道这种奇怪的感觉从何而来,暮晓明明什么都没说,但我好像已明白许多。
大概,这就是我缘分。
暮晓,你唱歌多久了?这一刻,言语不多的我,变成了楼下街道办的阿姨。
很久,很久了。暮晓调着琴弦。
我默默点头,陷入无言相对的境地。
我站起身,背对着阳光,轻轻摆手,明天见。
2
那以后,我就和暮晓变成了朋友。
她说,我是她在这座城市里,唯一的朋友。
我说,你是我18岁时,唯一的朋友。
我们两人相视而笑,再无言语。她
看着油画般的天空,而我注视着她阳光下的侧脸。
我说,暮晓,你好美!这时,我突然想起一句话,惊艳了时光。
你说什么?她问。
哦,没什么。我说夕阳好美。
3
每天清晨我都会拎着几个包子,两杯奶茶,早早地等在暮晓唱歌的街道。
她总是那样,只是唱歌,从不钱,以至于我会担忧暮晓会饿死街头。
暮晓,你都去过哪儿?
她停止歌唱,从背包里掏出一张略显破旧的地图。打开后,才看到上面密密麻麻的标记。
那些标记过得,我都去了。她说。
我惊的张圆了嘴。因为我从未想过,独自一人可以进行那么长的烂旅途。云南,贵州,上海,甚至还有西藏。
她说,我拍了很多照片。把它们寄到报社,那就是我往前走的保证。
我说,给我也拍张照片吧!
她说,好啊!说完便立刻取出相机。
我制止她,说,你和我一起。
于是,在明媚的时光里,我站在暮晓身旁,两个人摆着傻傻的pose,留下了人生最后的交集。
4
暮晓离开时,亦如她来时的样子,静悄悄的,无声无息。
突然出现,而又突然离去。
她离开那天,阳光依旧浓烈,我收到她离开的短信,便追去车站,我在一辆辆客车旁,大声喊着暮晓,暮晓!!!
我心中莫名的坚信,暮晓就在这个车站,就在我的身旁。
我喊着暮晓,暮晓,声嘶力竭,旁若无人。
终于在一辆将驶出客车上,我看到了哦暮晓,她坐在靠窗的位置,同样也看到了我。
汽车发动,缓缓加速。
我拍着车窗,暮晓站起,把手放在车窗上。
我笑了笑,然后大声喊着,拼尽全力的喊着。
暮晓,飞啊!
暮晓,去找你的江南。
飞啊!
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江南。
——张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