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告诉玄纳聃戈苏裕在魔界的事情,也没有去看苏裕,不久之后他回到人间,留下一封书信给我,待看完之后,我站在魔音谷许久,许久。
从日出到黄昏,最终,我辞别了冶婆,下到凡间,我依旧忘不了冶婆的神情,数百年来,除了第一次将她救回来时看到过那种神情,在那一日,我再一次看到了,那时一种看淡一切的漠然,超越生死结界的无畏,还有一种微风拂面,穿越恒古至今的恍惚。
在我下到人间一年后,也就是万闫九年,苏裕卷土重来,一举攻下京城,拿下宝座,前朝皇帝早已不知所踪。
那一天,我跟在苏裕身后,看他厮杀战场,看他披荆斩棘,眼见他离皇位越来越近,可我心中没有半点的喜悦。
来到正殿时,我几乎是最快冲进去的,可是那里已经没有一个人,心中不免的有些黯然失神,可也带了些许的宽慰,至少,可以不用与他争锋相对了。转过身时,苏裕就站在我身后几尺之远,那眸子深邃幽暗,静静地看着我,他什么话也没有说,仿佛他早已知晓了太多的事情,可是他明明什么话也没有问过我。
那一日,他登临宝座,君临天下,可是站在他身侧的人却不是我,我看着俞妗一袭凤袍,光彩夺目,一张娇美的脸庞施加粉黛,光容焕发,将整个宫殿的光辉映照的暗淡。
我渴望一生被一个人精心爱护好,可是我知道,这个人永远都不会是苏裕。
那一日,我站在金砖砌墙,光辉濯濯的大殿上,在群臣百官的面前,高声质问龙椅上的新皇帝:“夜汶裕,你爱我么?”
一语即下,群臣皆惊。
俞妗脸上的笑容凝固下来,目光深沉的看向她身侧的男子,而他却是紧抿着唇,眼眸深邃的宛若一潭幽深的湖。
我苦笑一声,面色不改,“你爱过我么?”
他看着我,也许只有一刻钟的时间,可是我却觉得过了很久很久,他薄唇轻启,语言如他的性子一般冰冷,在刹那间抹灭了我一切希冀,“没有。”
我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但我不得不承认,我的确是松了一口气,倘若他回答的不是这个,我反而不知道再以何种姿态面对他,可是我心中依旧有着不甘,“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回答这个问题。”
这一次,他没有迟疑太久,可眸光闪过一抹复杂,“没有,就是没有。”
我自嘲的勾起一抹笑意,在他的面前将掏出怀中的口琴扔了过去,这个口琴从找回来后便一直没有离开我的身,可是这一次,我做下一个决定,我对他道:“从此之后,玄纳七言与你再无瓜葛。”
死心了便是死心了,我没有回头看一眼他,可是也没有离开皇宫,因为我不知道我可以去哪。
我以为我与他决裂后我会伤心的不能自己,然而那一****的心情却是异常的平静,仿佛不过是在说一件极其平淡的事情,我用一句话结束了我对这个男人所有的爱恋,否定了我与他发生的种种,可是我却并不后悔,甚至有一种极度变态的轻松。
那夜,我看着外面的月亮,心中却想到另一个人,那个宁愿为我舍弃天下的男子,我想我终于可以不带一丝执念去喜欢一个喜欢自己的人了。
我回忆了与他在皇宫中发生的种种,他几乎倾尽天下,只为博我欢心,这样的人我当初怎么忍心挑剔?
“你说,本王叫你做什么你便做什么?”
“恩。”
“若叫你帮本王杀人呢?”
“好。”
“若叫你助本王弑君篡位呢?”
“好。”
“丫头,你叫什么名字?”
“七言。”
几天后的一个晚上,我做了一个梦,我梦见了在人间我与苏裕第一次见面的场景,那时的他风华正茂意气风发,有着少年的雄心壮志,那时我懵懵懂懂,情窦初开,对男女之情一知半解。那时我以为着男女之情乃天下至纯至善的物什,可是这纯善的良种居然有一天能够将我推向深渊,万劫不复,我以为会永远都喜欢着他,可是……
醒来时,窗外还是漆黑一片,我睁着眼睛出神的盯着彩色的床幔,这是皇宫中最奢侈的一座宫殿,慕容朗给了我,还给了我无尽的荣耀与宠幸,那是后宫女子求了大半辈子所不能得到的,可是我就这样稀里糊涂将他的一番心意给糟蹋了,想想还真是混蛋啊。
我开始怀念他每天大半夜钻进我被窝时的日子,每每那时,他总是会小心的屏住气息蹑手蹑脚的走过来,他以为我不知道,其实我清楚的很,只不过不想推开罢了。
“人啊,就是犯贱,只有在失去了才千方百计的去挽留。”冶婆曾无意说的话此刻用在我身上真的是恰好不过了。
愣神间,屋外一阵慌乱的脚步声,灯火豁然闪耀在外,门突然被推开,来者只着一件中衣,头发微有凌乱的散在身后,娇美的脸蛋上是写不出的慌乱。
来者是俞妗,她无措的站在我床榻前,一双极为灵动的杏眸中噙满了泪水,樱唇微颤,“阿裕……”
苏裕!
我皱了皱眉,却无太大的反应,顺手扯下一旁厚重的斗篷扔给俞妗,匆匆披上一件外袍朝外走去。
正值初春时节,烛光将夜雾映照的有几分暖意,可寒冷的触感却从指尖直直寒透人的心肺。
房内跪了一地的御医与侍女太监,见我的到来他们紧张不已的神色才稍稍做缓,我急匆匆来到苏裕的床榻前,只见得那张俊美非凡的脸庞此刻是毫无血色,秀美微微蹙起,似乎在极力忍耐些什么,闻到声响,他睁开眸子,对我轻笑了一声,“一点小伤,还把你给吵醒了。”
我皱皱眉,不理他的话,径自在他身旁坐下来,才把上他的脉便察觉到不对劲,霎时面色大变。
是癸咒!
这根本就不是什么小伤!
癸咒是一种掩藏在人体的剧毒,刚植入时人体不会有太大的反应,也让人丝毫也察觉不出来,可是时间久了便会有爆发的一日,一旦爆发,就连是天神也难以逃脱必死的宿命。
这癸咒是妖王才能催动的毒物,说明也只有植毒人才有解药。
我不由的皱紧眉头,盯着苏裕看了良久,咬了咬唇霍然站了起来便往外走去。
“你去哪?”
苏裕低沉的声音夹杂着说不出的疲惫徐徐传来。
“找解药。”
我发誓,这是我最后一次与他打交道。我头也没回,闪身离去,众人刹那间不约而同的瞪大双眸,惊异的盯着我离去的方向,会…会飞?这这这……
如果当时我回头的话,会看到苏裕原本平淡的眸眼中浮动起一丝涟漪,有着欣慰开心也有着挣扎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