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薄的《道元上境真解》并不是什么高深莫测的玄奥修炼法门,只是一本再普通不过的练气之法,一本在市集地摊上都能找到的大路货色,葛宴知道青青喜欢看书便随手从破败的家中老宅翻出这本旧物想给青青解闷,至于书上是否记录的是真的仙法,修习之后能否真的长生,一个不过十几岁的少年又怎么会知道呢。
葛宴盯着手中的《道元上境真解》正怔怔出神,忽然后背被狠狠撞了一下,葛宴身体失去平衡顿时狼狈趴在地上。
“瞧他这废柴样,我只不过轻轻拍了他一巴掌就摔了个狗啃泥!像那好死不死的病丫头似的弱不禁风,哈哈哈哈……”一群十几岁的少年赫然以陈大少爷为首,起哄着大笑着,葛宴怒火上冲,正要起身反抗,几个身材高大的少年顿时将葛宴狠狠按倒在地。
“诶,本少爷说来也是菩提心肠,见她好死不死,病的那么可怜,就忍住不住出手帮她早点脱离苦海……”说着,陈大少爷从怀中摸出一支小小的瓷瓶在葛宴面前晃了晃,葛宴看的清楚,这支竟然与陆神医给自己那只药瓶一般无二登时骇然大惊。
“熟悉麽?哈哈哈……”陈大少爷得意大笑将小瓷瓶翻立轻轻倒出,一颗散发灵药馨香的赤红药丹顿时滚落出来。
“你!是你偷走了我的药!那是青青救命的药啊!你这个畜生!我要杀了你!”葛宴目呲欲裂,但一群少年将他瘦弱的身躯牢牢按住,任他如何奋力挣扎也是无济于事。
陈大少爷托着那颗赤红药丹冷哼一声,满是鄙夷神色:“你知道这是什么吗?这是地品‘窍灵丹’,服食一粒毫无根基的肉体凡胎就可以打通先天七窍中的任意两道灵窍,比的上寻常修者两年苦修,如此珍贵的丹药即便是我爹身为外门长老也只有一颗而已,也不知你这样的贱种从哪偷来的这颗丹药,哼,幸好被本少爷及时发现,才没能让如此灵药暴殄天物!”
葛宴满是愕然,随即更加愤怒:“这药分明就是陆神医送给我妹妹治病的,我并不知它是什么地品窍灵丹,陈及,你害死青青还诬赖我们!”
“放屁!你和她都是贱命一条,怎可和我相比!有了这颗地品‘窍灵丹’,再加上我爹的那颗,我定可以轻松打通最重要的根基窍穴,届时即便在仙宗道,我也是资材绝佳的弟子,门派定会全力栽培我,哈哈哈……”
说着陈大少爷一把抓起那本《道元上境真解》随意看了几眼,满是不屑的甩在地上,冷冷说道:“你们天生秽命,最易招惹鬼神妖邪,所以就该死,烂命一条还妄想修道求仙,梦寐长生?真是笑话!”不由分说,陈大少爷手捏法诀,指尖忽然冒出一团炽烈火焰,他轻轻打在那本《道元上境真解》之上顿时将书烧成飞灰。
“陈及!你这狗杂种!我要杀了你!”
“杀我?哈哈哈哈……本少爷就在古宁城等你,你大可来找我报复!哼,前提是你能活过今日!给我打!”
话音未落,一群少年狞笑着将葛宴狠狠按在地上,硕大的拳头如雨点砸在葛宴身上,不多时葛宴已经遍体鳞伤,满身血迹。
“少爷,停手吧,咱们别把他打死了。”一名瘦高的少年面露怯色,轻声说道。
陈大少爷一巴掌将那名瘦高少年抽翻在地,双眉横挑,大骂道:“怕什么,我爹可是仙宗道最得势的外门长老,古宁城主都要礼敬三分,打死一个连狗不如的秽命贱种能怎么样?留着这种祸害,日后不定多少人还要因他受难,身为仙宗道弟子自当匡扶正义,除魔卫道,你们给我听着,给我往死里打!谁要是再敢袒护连他一起收拾!”
一众少年顿时噤若寒蝉,只能手下力道下的更狠。
嚣张跋扈,视人命如草芥,陈及张狂大笑,丝毫不把这些放在眼里,许多人就在不远处看着,对于陈及毫无顾忌的嚣张暴行他们只能连连叹息,自己都自顾无暇,又怎么管得了闲事,何况在他们心中天生秽命之人就是早该除掉的祸根。
这时夕阳下的更沉,一行人匆忙上路浑然没人在意倒在尘土中那个满身血迹,遍体鳞伤,奄奄一息的肮脏少年,在他们眼中,这个孩子受到了这么严重的伤俨然是不可能活过今晚了。
北疆战乱,遍地烽烟,流寇贼兵更是趁机肆意妄为,在这片早已经满目疮痍的大地上,每天都有不计其数的人死去,人们早已经麻木死亡,何况是一个在众人眼中早该死掉的不祥少年。
不知过了多久,阵阵夜风袭面,刺骨的寒意顷刻催透葛宴单薄破烂的衣衫,让他原本浑噩的意识清醒了几分。
“唔~”
一声痛呼,葛宴只觉得全身骨头好像被生生拆断,稍稍动下就是撕心裂肺般的疼痛,但奇怪的是除却浑身的痛感,原本严重的创伤此刻只在葛宴身上留下些许轻微的瘀痕。
丝毫不在意自己远超寻常人的恢复能力,葛宴忍住痛苦,强撑伤体站起身,空旷的荒野,幽氛森森,薄雾朦胧之中葛宴茫然四顾,不知该前行还是后退,原本该享受最无忧无虑的童真时光却被残酷的现实所迫,早早坠入红尘的浊流,无边无尽的黑暗中一个小小的人儿独自站在天地间,如此渺小不堪。
月朗星稀,阵阵悚然的狼嗥四野传荡,由远及近,葛宴闻声顿时一惊,冷汗不知不觉已经湿透了衣服,如果被狼群围上,必然有死无生,葛宴慌忙拖起伤疲的身体努力的挪动脚步想要尽快逃离这片充满死亡危机的荒野,阵阵狼嗥忽远忽近,让人摸不准它们准确的方位,却始终如影随形甩之不掉,葛宴像是被它们驱赶的猎物,正一步步踏入死亡陷阱,不知自己逃到了哪里,更不知自己逃了多远,依然无法逃脱,葛宴心惊胆战,将陷绝望之中时,错乱的狼嗥兽吼戛然而止,四野倏然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周围一切生灵都悄然潜藏。
“呜呜”
阵阵阴风莫名刮起,好似无数厉鬼哭号着就要自黄泉鬼界破封而出,大片殃云汇聚转眼间遮蔽星月,道道黑色电芒在浓浓殃云间窜动,无边诡异氛围侵袭整片天地,阴风怒号中一弯血色弦月破开浓密云雾赫然显形,如血般妖异的月光照射下只见无尽断臂残尸,枯骨如海景象如真如幻,时隐时现,黑雾翻涌,一座破败的古老城池在血色月光下浮现而出!
血月殃云,骨海残城,恐怖的天地异象,登时让葛宴骇然失色,双腿宛如灌满了铅僵立在当场动弹不得。
血色弦月逐渐盈满,那凄艳的红格外刺目,在它映射下白茫茫的骨海传出“咔咔”声响,只见无数散落在地的骸骨正站立而起,一具具早无血肉的白骨身躯披着破烂到看不出年月的铠甲,它们挥舞着手中的朽刀断戟,昂头啸月。
万鬼咆哮,魔音颤颤,更加持血月邪异威能,葛宴双目失神,如中了邪,不自觉的往天空中那弯血月望去,道道阳魂精气化作丝丝血线正将离体而去时,一股无名悲痛霎时涌上葛宴心头,顿时让他从失魂之中清醒几分,血月映射之下诡异黑雾逐渐散去,倾塌破败的古老残城上一具身披铁甲魁伟非常的无头魔躯手持长戈独自矗立,无头魔躯背对血月,破烂的红披风在怨鬼哭号的阴风中烈烈舞动,一股莫名的凄哀、悲壮与沧桑的感情慕然涌入葛宴心头让他鼻头一酸,两行清泪不自觉缓缓滑落。
此时血月已经完全盈满,葛宴所处之地恰好被笼罩在内,霎时间眼前景象倏然而变,漫天血红尽去,唯有无尽硝烟,眼前白骨大军化作千千万万的雄兵逼压城下,一字杀声震天撼地。
残城边关,烽烟四起,一名身披铁甲手持长戈的大将独自挡在残城之前,在他周围遍地尸骸堆叠,不知死了多少人,忽然长戈飞起,自断头颅,铁甲大将满腔热血喷洒,残留一声回天无力的悲吼,霎时风雷骤变,无头残躯立而不倒,怨煞冲霄化作漫天殃云,无数血色雷电自九霄劈落,滚滚血雷肆虐大地,转眼满目疮痍,哀嚎遍野,葛宴吓得魂不附体,骇然大叫,一道粗大血雷正直劈向葛宴,倾危之刻忽然漫天清圣光华洒落驱退血芒,葛宴眼前幻境消失,此时方得见真景,遥见漆黑夜空圣邪双月对峙,清辉与血芒两不相容,就在僵持之刻,阵阵破空厉啸刺破黑夜,无数月白剑气汇成一股巨大剑流直冲血月,妖异血芒化作屏障仍旧难挡如洪剑流,随着阵阵巨大的爆炸,血色光幕轰然破碎,无数剑气随之刺进血月之中。
“吼”血月竟如生命之体发出厉鬼一般痛苦的嚎叫声,俨然是被月白剑流创伤,修罗场域登时不受控制,部分空间扭曲溃散,万千怨魂破封而出,欲择人而噬,葛宴首当其冲,死关当头。
“妖邪胆敢猖狂!”
怒喝响起,一道乌光携带万钧之势急冲而下,重重戳在葛宴数丈远的地上,那股力道把握的极其巧妙,丝毫未对葛宴甚至土地造成任何破坏,但强大的冲势顿时将无数扑面而来的恶鬼怨魂隔绝冲散,借着皎洁月色,葛宴看的清楚一支造型古朴的墨色剑匣如一方难破盾牌将他稳稳护在身后。
道道月光清辉洒落化作无形场域将葛宴罩落在内,随后一股无比宏大的剑意充斥天地,但见一道身影自九天巍然落下。
妖月皎月,两种迥异光亮下映着那人飒然姿态,一名中年男子,白发束冠,青袍涤荡,如仙遗世!
青袍男子护住身后葛宴,独挡万千怨魂,一声低喝,沉气纳元,剑诀挥洒,顿时剑气如虹,挥斩而出,万鬼群魔为之一阻。
“走!”
葛宴讷讷难言,心中又惊又惧,这时青袍男子低咤一声,玄墨剑匣浮空而起回归他身边,顺势大袖一卷将葛宴带起化作一道剑芒急速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