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大亮,雨还在下个不停。
寂蓝走进房间,看了看还在昏迷的夜落烟,还有爬在床沿边上的睡着了的夏瑶,叹口气,走到屏风处,拿下屏风上的披风,盖在夏瑶身上。
看着夜落烟,眼神渐渐从痴心到放弃。
他跟了她十六年,从十六岁时,他就在她身边,到今日他三十二岁,从最开始的主仆之情,到两年前他看到她睁开眼的爱慕之情,从那时起,他的心已遗失。
寂蓝清澈如清泉的双眸望着这熟悉的容颜,眼里却渐渐升起了迷雾。
明明如此近,为何心里却升起了离开的感觉。
明明相见她,却又害怕见她。害怕自己日渐趋深的感情会伤了自己也害了她,只因他们是主仆。
他们之间并没有这么悲伤的故事,从头到尾似乎都只是他一个人的悲哀。他的感情还是懵懂时,她不知:他明白自己爱已生根时,她的眼睛不再停留在他的身上,而自己则成为了她的奴才。
他们终究是有缘无份,插件而过。
屋内的光亮在他眼底失了颜色,失了光彩的双眸敲什么都是黑白。
“寂蓝,你什么时候来的。”夏瑶醒来,便感觉身后站了一个人,扭头看了看。
窗外冷冽的秋风肆无忌惮的吹着。
“没有,我也才来,看看公主醒来没。”
寂蓝抬头,不管如何,还是守在她的身边,不能再让她受苦了。
“还没有,”夏瑶摇摇头,不过已经退烧了。
“那我先去煎药,公主醒来好喝。”说完,踏着沉重的步伐走了出去。
床榻上的夜落烟忽然紧皱眉头,渐渐满头大汗,她挣扎了几下。
夏瑶看到,一手用湿巾给她擦着汗,一手摇着她的手臂,“公主,你醒醒啊,你怎么了。”
“啊你,木槿,”夜落烟猛然的坐了起来,呆呆的看着前方,目光痴迷而散漫,犹如没有灵魂的木偶。
“公主,”夏瑶担心的看着他白得跟纸一样的脸色,绝望空洞的眼神,却不知带该怎么安慰她。
夏瑶刚开口,夜落烟的眼泪就流了下来了,就像断了线的珍珠,不停地往下落。
夏瑶慌张的看着她,一把把夜落烟抱在怀里,“公主,你怎么了,你不要吓我啊!”
落入温暖怀抱的那一刻,夜落烟一愣,回过神来,看着把自己抱在怀里得夏瑶,冰冷的心渐渐回温,真好,这世上还有人对自己好。
他哽咽着开口,“夏瑶,别,别担心,我,我只是做噩梦了。”
那何止是噩梦,那就是她一生的梦魇。
是她害死了木槿,她就是个扫把星。
人都说病去如抽丝,夜落烟因为体弱,终于在一个月后完全好转。
宇都迎来了第一场雪。
一身白衣,外披着红色斗篷,妩媚而淡雅,柔美的令人心碎,站在那条雄伟的钰王府的大门,目光渐渐柔和。
以前,她一直以为,他们会走向货婚礼的殿堂,却因为那次意外,因为她的疏忽,让他死于非命,让他们穿越在这个陌生的时代。
当夏瑶说她醒后钰王就会见她,她一直让自己喝很多药,强迫自己快点好起来,为的就是可以早点看到他。
寒风吹乱她的青丝,在雪景中,她成了最美的一道风景,如银白色的世界里盛开一朵梅花,坚韧不拔,静静等待着,她要知道,他是不是也真的去?若他只是打了一个幌子好让他离开,那她不就白等了。
那绯红的大门渐渐打开,夜落烟最先看到的就是轮椅上一身白色的苏陌离,那一身雪白,仿佛和这天地融为一体。
夜落烟明媚的眼眸又惊喜渐渐化作一抹怜惜,眼中染上一层淡淡的薄雾,静静看着那辆马车缓缓而来,仿佛等了个世纪,但是却愿意等待,因为他值得等待。
身后,古风推着轮椅,慢慢向她走来。
是他,真的是他,这一眼只是一眨眼,却感觉整个天地都定格在这一刻,仿若鬼斧神工般削刻的五官,完美的下颚,薄而性感的红唇。
夜落烟浅浅一笑,行了个礼,那美丽的红色披风,旖旎在雪地上,她如同一朵美丽的雪梅,绽放在寒风中,却十分坚强,那坚定的眼神,落入孤风和他的眼中。
苏陌离完美的唇角微微抿起,苍白的手轻轻动了动,那骨骼分明的手,完美如上帝亲手雕琢。
“长乐见过王爷。”夜落烟温声唤道,目光却满是哀思,这世界除了他全部都是陌生的模样,“陌生”这两个字深深刺痛她美丽的双眸,却杨起一个凄凉的微笑,静静看着轮椅上仿若神坻的人。
木槿,曾经的你就是我的边疆,抵抗了我所有的悲伤,你怎么可以就这样抵消了我们的过往。
他没有说话,只是马车帘似乎微微启动,她隐隐见到他开始向前移动,那美丽的黑发如洒了墨汁的瀑布遮住了他的脸暇,只是隐隐露出那完美的半张脸,绝美如神笔雕琢。
夜落烟回过神,走到他的左边。
走在这繁华的古城,一切都美的那么不真实,夜落烟望着那古色古香的建筑。不由想起以前所见的一句诗;危楼高架次廖天,上相闲登立彩游。树色到京三百里,河流归汉几千年,晴峰耸日当周到,秋谷垂花满舜田,云路何人见高志,最看西面赤阑前,那将是怎样的凄美与壮丽让人无法想象。
不知不觉就到了沧芜湖。
夜宇地处南方,水系十分发达,沧芜湖细水婉蜓,几乎穿城而过。
湖心亭建立在沧芜湖中间,四周建立了几个大小的酒楼,酒楼的生意自然是极好的。
在湖心亭极目四眺,湖光景色尽收眼底。
天空中飘荡着大雪,一切美的那么不真实。
“你约本王出来难道就没有话说么?”苏陌离看着她,突然开口,嘴角微微翘起,眼神却冰冷如雪。
夜落烟机械的转过去,身体似不听使唤般颤抖不已,他静静的坐在亭中,白袍上沾染了不少雪花,雪花好似也留恋那倾城容颜般,不忍消散。
夜落烟如何形容这隔离两年不见的容颜呢?挽若仙人,恍如隔世。
“木槿,”喉咙涩涩的,心狂跳不已。怎么办?他会记得她么?
她终究不信,那么浓郁的爱恋,那样唯美的曾经,他怎么可以忘?、、、、、怎么可以?
“本王说过本王是苏陌离,不是木槿,”他厌恶的看着她。
“那你还记得你手上的木槿花是怎么来的么?”她不死心的继续问道。
“本王生下来就有。”苏陌离冰冷的看着她,冷冽的声音如把她打入地狱,“夜落烟,本王告诉你,别再拿你那没用的借口和本王套近乎,本王看你站了几天可怜来见你,不是来听你说你那没用废话的。你可知道,本王看到你就有种把你千刀万剐的行动,所以,为了你自身安全,以后别出现在本王面前。”
他不仅想要把他千刀万剐,连同夜姓之人,他都想把他们凌迟处死。
心狠狠地痛了一下,脑中一片混乱,全身最后一丝力气也被抽走了,夜落烟踉跄的退了几步,慌乱的扶着柱子支撑住快要倒下的身体。
如花美眷,终不敌似水流年……
你终究还是不记得了!什么也不记得!
告诉我怎么样才能再像以前那样自由的回到你身边,告诉我,谁能告诉我?谁能?
苏陌离冷冷的看了她一眼,毅然转身,自己推动着轮椅离去,在不回头,所以,他看不见身后之人眸光碎裂,惨笑无声。
一阵风吹过树梢,树梢轻微晃动,湖边一朵梅花从树枝上吹落,悠悠然的飘落下,落在那宛若仙人的男子肩上。白色的衣服点缀着一抹嫣红,竟有种妖异的美,惊心动魄,仿佛他的美融入了空气,渗透呼吸。
夜落烟看着他的背影,泪流满面,你可知道。我见过最大一场雪,就是你在漫天飞舞的飞雪中,头也不回的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