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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6、莲花之上

每个人都在人生的战场中挣扎,不管是刀光剑影,还是心机重重的暗中较量,这样殊死的搏斗,每天都在上演。无论结局怎样,你最终会发现,其实战场上,没有人在那里,和你搏斗的根本就是你自己。你曾经也追问过输赢,直到生命之门关上的那一刻,再也不会有计较,不会有执着,从此一切,都归于平静。

总以为结局是可以自由安排的,于是人们将完美预定,但还是经不住突变世事的改变,最终,你只能接受生命中的事与愿违。因为世界太过辽阔幽深,人们就像是一只蚂蚁,我们连生死都是不由自主的。你在神灵前无尽祈祷,你独自前往,不得不将幸于不幸接纳,坦然,安静。

这个春季,湿润而又盎然。或许是因为冬季太过漫长和冰寒,随着春暖花开的,还有人们的心房。在这样的美好季节,万物轻唱着复苏的歌,站在葱绿中的人们,接受一切,却不敢触碰时刻来袭的死亡。只有阮玲玉,将所有抛下,静静的躺在死亡的怀抱。就那样躺在春天里,躺在芳菲世界,只将一张不朽的姣颜,映照在一代又一代人的天空下。

是谁说的,极端的艺术家,必然是极端感性的。或许神知道她是中国电影的瑰宝,才会赐予她悲苦人生,赐予她敏感灵透。她与病魔日夜对抗,却从未如愿以偿的得到修复,她与爱情奋战了那么久,却还是淹没在逐浪排空下。神说她需要如此,才能快速进入那个感光世界,才能将完美艺术尽情展现给人们。但是她累了,她只要爱,爱却拒绝她。电影表演的确帮她诉说了些许哀怨,而她要的宽厚怀抱,不在那里,也不在这里。

春天是你不自禁的热爱,她已看不见。就在青丝焚尽的那一刻,或许她知道,新生不在此世,而在另一世,那里有回廊婉转的庭园,有恬静的白兰花开,有青藤覆盖的房,有父母的温暖相拥,还有那个寻找了千次的男子,那是她的安宁所在,是她永远的归依。

她是那朵绽放的白兰,人们热望着她的绝美,却无视她的飘零。只好用生命来交换,让时光静止在她的天空,你才看到,她悄无声息的落。尽管死去时,身边有唐季珊的陪伴,想必她宁愿一个人,也不愿再和他一起。因为她怕自己会将最后的记忆和疼痛,带入那个美好世界,从此,灵魂还在地狱中。她去,唯愿这一场死亡,是她梦境中的样子,是她的天堂。

阮玲玉的一生,在她死去的那一天,散发着耀眼的光芒。虽是此生短暂,但她在中国电影史上留下的倩影,将是不可磨灭的。后来她集人们的万千爱戴于一身,终是无憾的吧。唯有她的爱情,不光是她自己,连我们都不愿替她去回想。有些往事,带给你的,不止是耻辱和仇恨那么简单了,如果可以删除,只想从此抹掉,再也不要想起。或许就是,恨到没有了恨,苦到没有了苦,只剩空无,一个被忽略的世界。从此,那里,不再有过去,唯相信,她会很好。

她的死去始终是备受争议的,人们普遍认为她是懦弱的旧女性,当她将男人视为自己生命归宿的时候。但其实,虽然她跟过富家少爷,后来跟着富商,身为明星的她,完全不用依靠男人,她只是唯心而活。曾给过她安慰的男人,她势必将舍命般回报他爱,只是她遇人不淑而已。

到底要多少暗伤,才会使一个人从此将心扉关闭。她是友好善良的,亲切如同你的姐妹,可她下意识的,总会拒绝别人抵达她的内心。就这样,任凭寂寞和孤单,啃噬着本已病弱的娇躯,不得解脱。她曾说,她也渴望像《新女性》中的女主角那样活,但她做不到。本来生老病死爱恨情仇,如阴晴圆缺一样,都是一种正常现象,我们应该在适当的时候,接受并妥然存放。死亡什么也解决不了,因为来生你还会回来,开启今天的原因,你将还和它在一起。死亡不能解决苦难,真正的救赎,只取决于你今生是否行走于内心。

都说艺术家,很容易死于自杀。我想,说这句话的人,一定是真正懂他们的人。艺术家的感性,多来自于他们天然的直觉,或第六感,它们发出源源不断的光,指引你走向终点。阮玲玉无疑是被笼罩在这种光芒下的,她因此取得了非凡成就。但她并没有理性的走出来,而是将它置入自己的生活中,直到光芒散尽,陷入黑暗。

没有人知道阮玲玉是否还会回来,或者,她已回来了,是她,或是他。只是不希望她再次遭遇过去的几个男人,可惜一切回来都是有缘由的,只为了将今天的劫解开,因为那场灾难的确从未真正离开过他们。想起她的苦,总是忍不住悲从中来,到底需要几世的修炼,才能将今生的虐缘除尽?

生于上海,死于那个烟花三月,她还是重新立在墙角,做了那朵清绝的白兰。人们依旧注视着她,被她深藏于美丽深处的魅力折服。张爱玲说,她是一只来自屏风中的鸟。一只不知在何处的鸟。许多事物都将回来,我们却找不到她的踪影,就让她的美丽容颜,珍藏在我们魂梦世界,不死不灭。

很是期待一场和她的春天相遇,希望见到万丈光芒下,灿若星辰的她,正在花间翩舞。然后你看到她媚眼里的忧郁,不由疼惜,只想吸尽她心中的悲伤,以为她从此便有了快乐。可在某个午夜,才发现自己也不过是个观者,不但给不了她任何,还将自己深陷,泪落无声。

“蝴蝶儿飞去,心亦不在,凄清长夜谁来,拭泪满腮,是贪点儿依赖,贪一点儿爱”……数年过去,是谁写下了她的词,是谁在天宇歌唱?她听见了,她在某天回来,依旧着一袭最美的袍,她看到人间繁华,她见到如她一样挣扎的人们,从来就没有结局。她转身而去,依然有人将送别为她送上。

“生如夏花之绚烂,死如秋叶之静美。”大雨忽然在春天里旁落,所有的故事都已经紧闭,原来一切只是浮光掠影。你在朦胧中依稀看见,对岸的女子,行走在烟水中,她已抵达她的岸。从此天涯作别,不再相见。雨声停止,幻影不见,只送上那句别离的话:静好如初,岁月安恙。光芒所在,幸福安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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