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未通惭愧道:“兄弟,实在对不住,连累你受了如此之苦,惭愧,惭愧。”华为问道:“狄兄,此时还说甚么惭愧不惭愧的,只是不知你怎么惹了白盐帮?”至正身后一人突然冒出一句道:“白盐帮?”声音粗顿,好似多时未说话,舌头打结一般。狄未通回头望望道:“正是,只是当初不晓得是白盐帮,昨晚听那罗堂主一说,如今也明白了所以然。”华为道:“我晓得了。吐蕃王派人护送公主进朝,因其气势华盛,惹了白盐帮的贪意,打劫你们。你见白盐帮抢夺打劫,便出手打伤了甚么堂主,然后昨晚他们报复你,是不是?”狄未通红着脸道:“兄弟所猜正是。不过我不是护送公主入朝的,公主自有人护送。”华为不明所以,问道:“不知何说?”那狄未通坦然直言道:“我与公主青梅竹马,两情相悦,私订终身,只是她贵为公主,我乃将军之子,身份略有不匹,但我家乃大宋钦定贵戚,也可说门当户对。况且其父能有吐蕃王之位,多赖祖父之力。我本想找个时机请其他王爷代为说项,那知事有不巧,吐蕃王有求于宋,想起秦晋之法,送女儿入朝。我想事已如此,好事难谐,总要见一面,表明衷心,便是死了,也死得其所,便一路追来。追到钱塘江口,未想有人打劫,船上呼喊吆喝。我纵入船中,出其不意砍伤一人,其他人也纷纷逃去。公主见是我,又惊又喜,哭得如泪人一般,定要随我而去,只是护送公主的曹将军说此事非同小可,不可因儿女私情,坏了国家大事。哎,我也是心痛如绞,心想不如一死了之,可是又担心公主安危,又想待公主入了宋室,安全无危,再寻机见一面。若公主真心快活,我也就放心了。哪知昨晚听兄弟诵诗,一时思绪烦恼,邀兄弟喝了几碗,浑身无力,被他们擒了。哎,我死不要紧,倒连累了兄弟和我这个亲随。”
那武官道:“将军,这是说哪里话,我本是个快要冻死的乞儿,若不是将军收留,早已死无处所了,跟随将军多年,早已享尽了富贵,死又何妨?”那至正身后一人哇呜哇呜不知说甚么,华为向后看了一眼,那两人似曾相识,问道:“这两人是?”一人道:“我们是穹窿山石氏兄弟,与少侠也有一面之缘,当时多有冒犯,请恕罪。”说话的是刚才疑问之人。
华为想了想,疑问道:“你们如何也在这里?”石一指将如何遭人陷害,泰山派如何为难,官府鹰爪如何抓捕,如何坐牢至今述了一遍。叹口气道:“当初我们以为有个分辩处,哪知被关在苏州府土牢,我兄弟二人伺机脱逃,不想又被抓住,被挑了手筋脚筋,后转到此处。我兄弟因骂个不停,又被他们割了舌头,如今真是生不如死。哎,我们都是废人了。”那石一掌甚是气愤,喉咙又是咕咕两声,如蛤蟆叫一般,想其听兄弟之言,气愤至极。
话说那燕息被江流一冲,漂漂滚滚,往下冲去,醒了过来,正要踏水而出,不巧一个漩涡裹住全身,脱身不得,在漩涡中转来转去,头晕眼花,待漩涡散开,冒出头来一看,离那画船已有一里远近。也幸巧被水冲走,不然也被白盐帮抓了去。燕息担心华为还在水中,钻入水底,可是哪有踪影?又是黑夜,踏水一纵一跳,极力叫喊,也无人回应,急忙游上岸,沿岸跑至那画船。
人去船空,支离破碎,舱中还有一人手臂,晓得是那武官的。纵目一看,那几条小船,沿江而下。燕息坐在船舱内大哭,担心华为淹死在江里,更是心痛彻骨,哭道:“为哥哥,是我害你了,要是不出来玩,如何这般倒霉?你死了,我怎么办?你一人孤孤零零,如何是好?不如跳江随你而去吧。”正要跳江,脚踏到甚么东西,低头一摸,一个油纸包和一把匕首,想起来此物是华为的,不知如何落在这儿?往好的方面想,顿生希望。猜想那人搜索华为东西,华为怕被抢去,趁着黑暗丢在船舱,或者滑落在此,或许华为未死,被那人抓走了。止住悲戚,心生搭救之念,想:“我且回去,叫上清云他们,一起去追,这晚间定然跑不远。”心情一舒展,也来了精神,把油纸包及匕首塞入怀中,又到船舱里看了一下。
刚要出舱,被一物绊了一下,顺手一摸,是一包裹,提起来,月光下一看,原来是一小包裹珠宝银两,想是狄未通的,撕下窗帘裹了一遍,背在身上而去。殊不知华为被老陶拖在水中,淹得半死,甩上船来,衣服一湿,怀中之物滑落在地,那些人匆匆而去,也未细看地下。
燕息至长顺家,大家都已入睡,清云等呼啦呼啦地打呼噜。燕息心想:“清古清雅清山还好使得动,这清云定然耍赖,我且想个办法,吊足胃口,让他去。”燕息走进房间,四人各踢一脚,清山急忙跳起,清古清雅睡眼蒙眬的,问道:“师姑,这么晚有何事?”那清云转个身继续睡,口里道:“睡觉,睡觉,不要闹。”燕息气他死睡,使劲在其屁股踢了一脚。
那清云突然跳起,大叫道:“老鼠,老鼠,老鼠咬我屁股,乖乖不得了。”燕息道:“不要乱叫,小心要老鼠咬你鼻子。”清云听是燕息声音,又要躺下睡觉,燕息抓住清云耳朵拉着往外走,清云哇哇乱叫,燕息道:“再叫,我塞老鼠屎到你嘴里。”清云听说老鼠屎,急忙闭着嘴,涨着脸,直摇头,不敢说话。
燕息把四人拉到屋外僻静处道:“我有一个好去处,不知道你们想去吗?”清云听说有好去处,来了兴趣道:“去哪里?甚么好去处?”燕息道:“想不想去看大戏,吃山珍海味?”清云听到吃的,更是兴奋,急忙道:“好啊好啊,这就去吗?”清山也道:“师姑你真好,师父从来不带我们去看戏,吃好的。”清古清雅道:“我们还未吃过山珍海味呢,不知那山珍海味长甚么样。师姑,你带我们去吧。”
燕息见言语奏效,笑道:“为哥哥已经走了,我来通知你们,要不要去?”清云听华为私自独行,张口便骂道:“这个小王八蛋,不带我们去,白眼狼,下次打死这畜生。”清云最近听人骂他王八蛋,畜生甚么的,张口也是如此。燕息气道:“不要骂人,再骂,不带你去了,为哥哥是去找好地方,再通知我们的。”清云气道:“不通知我们,真不够义气,下次先打一顿再说,你以后也不要做他媳妇了。”燕息奇怪这家伙怎么说出这话,脸上一阵红润,心中还是开心的,心想定是何老娘说起的,这呆子倒记住了。
燕息故意生气道:“再说割你舌头。”清云伸伸舌头。清山道:“那臭小子,走了多久?”燕息瞪眼道:“甚么臭小子?”心中极力维护华为。清古傻愣愣地道:“应该叫师爷。”清云清山呵呵笑道:“对、对、对,师姑师爷。”燕息噗嗤而笑,不过想不出该叫甚么,也就随他们了,笑道:“为哥哥已经先去了,我们现在就出发,不然他先吃了,我们只能吃残羹冷炙了。”那清云口水都要流了出来,叫道:“快走,快走,不然好东西都被师爷吃光了。”清古道:“是山珍海味吗?”清云道:“对、对、对。”抬步便走。燕息一把拉住,从背包中拿出五锭银子,估计十两一块,交出清古道:“你拿去放在长顺的床头,要轻轻的,不要惊动他们。”清古拿去了,燕息回房换了衣服,将剩下金银换成小包,塞入怀里,一起往江边而去。
此时已是半夜,五人在江边转一圈,哪还有甚么船?燕息暗道:“总要找个船才好行的,那狄未通的船虽破了舱板,应该还好用的。”故意焦急道:“如今没个船,如何去得?”左望望,右瞧瞧,走走停停,慢慢引他们到了狄未通的画船。
清山眼明,指着岸边一条船道:“师姑,这儿有条船,好了,好了,这个去得了。我去看看是否有艄公?”那清古飞奔前去,突地跳进船舱,惊叫道:“有古怪,有古怪。”清云也耸地跳进船舱,道:“有甚么古怪?”清雅打了火石火刀,见桌上有几根或倒或断的蜡烛,点亮一照,看到地上一摊血,“咦”的叫了一声。清云以为甚么宝贝,“嗖”地捡起来放在怀里。清雅道:“师兄,那好像是人的手臂。”清云一摸,似乎真的是手臂,狡辩道:“哪里是手臂,谁愿意丢了自己的手臂,我不信,说不定是宝贝,你要来抢,故意胡说八道。”话虽如此说,还是拿出来一看,果然是手臂,呼地丢给清雅道:“兄弟,这宝贝送给你吧。”清雅脚一挑,将那手臂踢入江中。燕息道:“这破船没人,你们谁去划船?”
清云呵斥清雅道:“我的宝贝被你踢入江中了,快去寻来?”清雅气道:“那是你的宝贝,你要,你自己去寻。”清云道:“你若不寻,那就去划船。”清古听他们吵闹,最怕这师兄无端找事,还不如和清雅去划船,图个清静。清古清雅有的是蛮力,清云清山坐入船舱,看那壶里还有酒,坐下便吃。
燕息到里间睡了几个时辰,一觉醒来,天已大亮,走出船舱,见清古清雅躺在船舷边睡得呼呼的,清云清山趴桌而睡,船随水而流,也不知船行到哪里。燕息站在船舷,望着一片汪洋,又气又悔,一时也没了主意,叹口气,眼泪丝丝而流,心想:“我如此命舛,为哥哥,我到哪里去寻你啊。”坐在船舷,独自落泪。
日已斜顶,清古清雅被阳光一烤,醒来见燕息坐在船边,道:“师姑,我们到哪里了?”燕息哀怨道:“我也不晓得,听天由命吧。”清山醒来责备清古清雅不用心划船,清古道:“划着划着,我们就睡着了。”清云见海水漫漫,自得其乐,不知高兴何来?清山坐在燕息身边道:“师姑,你说怎么办?”燕息心想:“难道真的这般随水而去?为哥哥还等我去救呢,我怎么如此颓废?”强作笑容道:“你跳上桅杆,看看哪里有甚么陆地么?”清山“嗯”了一声,一纵跳上桅杆,爬到梢头,四处一看,道:“师姑,我们后方有个黑点,不知甚么怪物?”
燕息一听,有了希望,心想:“船漂到这边,后方有物,那就逆流而去。”笑道:“你下来吧,快掉转船头,向那个黑物划去。”清古清雅为挽救过失,急忙掉转船头,卖力划去。看其不远,划了几个时辰还是未至,燕息让清云清山换清古清雅休息一阵,清云懒懒散散不愿意干,燕息板着脸道:“待会,我们去酒楼吃饭,清云守船。”清云气道:“为何我守船?”燕息道:“他们划船辛苦,你又没有划船,凭甚么去酒楼?”清云扭转头,呵呵笑道:“好师姑,你也带我去吧,我去划船还不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