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古习剑多年,拘于师父严教,规规矩矩,此时突然有所领悟,剑招一变,反逼拓跋勒后退几步。拓跋勒气极,寻思:“旁边的小子不知是谁,估计便是要找的华为,真是皇天不负苦心人,今日无论如何也要抓住这小子。”想到此时,心花怒放,一个疏忽,鞭法一慢,那清古寻此良机,岂容放过,一剑削来,拓跋勒见剑势如虹,急忙丢鞭,已无可挽回,其剑已插入手掌,一狠心,集内力于掌,嘭的打在清古胸肩,清古如纸鸢一般,跌下山坡。突然一人从山谷箭一般跃起,将清古托于臂间。一手掌抵住清古后背,过了一会,清古“哇”的吐了一口血,睁开眼,道:“师父,我、我……”
善远心想:“清古叫此人师父,那此人便是方丈大师所言的地藏王了。”见那老者,皓然白须,轻飘自然。走向前来,用手中拂尘在清雅身上点了两下。清雅活络一下,爬起来,走过去扶起清古。那地藏王手捋拂尘,向拓跋勒恭恭敬敬地施了一礼道:“道友身居肯特山,修行甚高,不知为何至六和寺,又为何重伤我弟子?”善远闻此言,也略有所悟,暗思:“地藏王,如此大行家,恭敬问好,虽是先礼后兵,倒也是道家静修心态,真的仙家道长风范。我适才见清古困守,心情焦躁,自失守度,此是习武大忌,以后万万不可。”想到此,心中略有所得,也是舒畅。那拓跋勒见这道长恭敬行礼,他是蒙古人,很少有这些规范礼节,以为这道长徒有其表,也不为礼道:“小徒打闹,无关甚事。”
清雅此时气苦,本是多舌之人,又喜欢乱辩是非,无事还要争出一段口舌,闻拓跋勒之言,心中又气,想尽心思挖苦道:“小徒打闹,你却出手,看来你们辈分不分,徒弟可以跟师父平起平坐,是蒙古人的习气呢,还是肯特山的习气?师徒不分,那徒母之间分不分?哎呀,乖乖不得了,乱了伦了,一会儿师徒,一会儿兄弟。倘若徒弟讨祖师母欢心,哎呀呀,有意思,有意思,徒弟给你生个二师父来。”
长顺见清雅说话插诨打科,一张大饼脸晃来晃去,滑稽有趣,哈哈大笑。善远虽沉稳许多,毕竟童性未泯,也是窃笑。地藏王闻言脸色一板道:“如此秽言秽语,岂是出家人所为?”拂尘轻轻一挥,清雅“啊”的叫了一声。善远和长顺望去,见清雅脸上一道红印,心想:“这地藏王武功真的是深不可测,我们若是能练的一二,也不枉在六和寺呆这两年了。”那拓跋勒表情毫无变化,怒在心中,翻翻滚滚,心想:“这老道不知是何来历,也不知功夫深浅,今日之怒来日方长,小不忍则乱大谋。我来个声东击西,抓住那两个小的再说,估计门边那个小子就是我们要找的华为。”突然纵身去抓清雅,地藏王拂尘一甩,一股劲力直击拓跋勒,拓跋勒本是虚张声势,见地藏王维护弟子,反身疾驰如鹰去抓善远,善远见拓跋勒如闪电般而来,急使《缥缈婆娑功》一招“潜身无形”,从拓跋勒脚边滑了出去,顺势一招“缥缈无踪”打在拓跋勒下跨。
善远此时内功大有进益,拓跋勒未想到此少年灵巧如此,下跨被击,极是疼痛,欲站无力,心中气极,反手一掌,集全身之力,掌势雄浑。地藏王一拂尘未甩到拓跋勒,见拓跋勒去抓善远,回手已然不及,又担心击到善远,束手束脚。后见善远灵巧躲开,武功奇妙,所使两招均别出心裁,以自己多年功力,也难想到此招,不由自主“咦”的一声,既有惊奇、赞叹之意,又有欣赏之意。后见拓跋勒反掌狂击,担心善远受伤,急挥掌迎了上去,两人内功相对,砰的一声,地上尘土四起。那地藏王退了几步,心血翻滚,急忙坐在旁边一石块,手掌在胸前推拿几下,心想:“这肯特山派内力如此强劲,难怪当年连败群雄。”睁开眼一看,着实一惊,不知何时一个高大老者,站在拓跋勒身前,白发白须,面色棕黑。
待尘土消散,善远等人也是吃惊,不知此人何时无声无息出现。拓跋勒本坐在地上,此时恭恭敬敬跪下磕头道:“师父,您老人家何时到的,多谢师父搭救之恩。”那白汉子回叟也恭恭敬敬跪下磕头道:“徒孙拜见师祖。”那老者“嗯”了一声:“把那小子抓走。”
“阿弥陀佛,施主乃肯特山掌门,既至六和寺,为何不到小庙一坐,由老衲奉茶,反而至此偏居陋室,与孩童周旋?老衲来晚一步,失敬失敬,”一个声音从石屋前小路而来,大家转头一看,见愚木方丈缓缓走来,手托佛珠。方丈所言“失敬失敬”,不知是说来晚了失敬,还是说这老者与孩童周旋大失体统,还是寓意要与此人分个高下。那老者自是哂笑,仿佛胸有成竹一般,也不理会。
方丈至前,伸手拉起地藏王,地藏王感觉一股至强内力疏在心间,通了经脉。他是武功大行家,只是一时气阻,无甚受伤,此时经脉一通,便恢复如前,站起来道:“多谢大师。”又极其坦然地向达广木道:“好强的内功,真是佩服。”那回叟突然道:“你这老道已经捡回一条命啦,师祖只用了六七成内力,同时化去了师父拍你的一掌。”大家一听回叟之言,不知是真是假。
方丈沉思一会道:“达广木掌门,二十年前一战成名,清远大师也着了道儿,我辈中原人士也难望其项背。”顿了一会又道:“不过舍生取义是我族大义,岂能任由外族凌辱,老衲虽是朽木,也要赤膊一场。老衲斗胆一问,达掌门至我六和寺,不知何为?”此话一出,地藏王、善远等人都是鼓荡身心。善远心想:“方丈所言,大义凛然,今日一战,似乎皆因我而起,不能让六和寺蒙受其害,即使丢了性命,也要和这个老家伙周旋一番。”长顺在寺庙时,多有听说二十年的比武,互相间多有谈论,分析成败,有的认为达广木武功高,有的认为清远大师武功高,只是一时失了先机,若再次大战,必能打败达广木。
这长顺极其维护寺庙声誉,坚信达广木使诈,清远大师慈善之心居多。此时,听方丈之言也是意气风发,嘲讽道:“佛祖割肉喂鹰,即便是畜生,也是怜悯之,而畜生自得其能,以为佛祖尚且惧之,由此可见,畜生永远是畜生,哪里懂中华之义?夷狄自古蛮荒,与畜生何异?佛家又有言,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少了一手便是前报,前报已报,后报来到,妖魔鬼怪,快快逃跑。”长顺自还俗后,常到市井听板书人说唱,此时也是有声有色的乱唱,平仄押韵有味。
那达广木自恃武功绝高,认为中原大宗师多于二十年前谢世,如今少有对手,而且性格孤高,自不把中原人士放在眼里。正是考虑到自己天才孤特,后辈难以为继,若不能为门派留有余地,以后终会被中原武林好汉逐鹿荒野,所以不辞年高,领徒弟徒孙至中原寻找精妙剑法,以备门派光大长存。也正因为达广木性格偏仄,容不得人胡言乱语。当年左手被砍,深以为耻,常常饮恨自愧,此后努力寻求破解剑法之法,内功更是精进,武功也是出神入化。听方丈和长顺嘲讽之言,旧恨新仇。右手袖袍一舞,劲力直冲方丈。
方丈晓得此人功力深厚,这一战避免不开,也深知取胜机会渺渺,若能制敌先机,或许掌握主动。见对方举手,便全力以赴,集全身内力还击。两人掌力刚接触,其他人均认为此两位高手内功不容小觑,刚要躲避。方丈突然发现对方掌力无影无踪,如一人拳头打在水里,轻重失衡,方知对方化去自己内力,心中吃惊,担心对方集更大内力,趁打自己内力空虚之处反击而来,急忙再催内力。果然那达广木在方丈内力难以为继之时,迸发而来。地藏王见机极快,晓得达广木之意,急伸掌顶在方丈后背,虽晓得此法有违比武道义,但此掌关系老友性命,哪里顾及别人鄙视,两人勉强接住达广木一人内力。
那达广木右手撑住方丈和地藏王的内力,骑虎难下,道:“把那门边的小娃抓走。”回叟跳过去抓善远,清古清雅急忙搭救,拓跋勒截止两人斗了起来。长顺也过来助善远,善远武功不及回叟,但腾挪灵巧,回叟也抓不住。回叟见长顺碍手碍脚,突然着力去打长顺。善远见长顺被困,又来搭救。回叟见善远过来,更是急攻,引的长顺吆吆喝喝。又见长顺一掌打来,顺势一带,长顺跌跌撞撞往石屋墙冲去,善远担心长顺撞头,急过去拉,回叟等的就是此机会,嘭的一掌打在善远胸口。善远远远摔在地上,一时动惮不得。长顺更是白脸养汉的乱骂,回叟听的生气,极快捷的左右互攻,打了长顺两个嘴巴子,长顺气极,也不顾甚么武功招式,无赖般乱打,那回叟笑道:“倒。”点到长顺腿上穴道,长顺直直的摔在地上,嘴上大骂。回叟又过去点了善远穴道。那边清雅嘴巴也不闲着,也是哇哇乱叫。方丈和地藏王汗汩直流,那达广木嘴角一开一合,也是难过,毕竟以一对二,又是单手,极是勉强。
方丈等几人正处胶着状态,只见一老者,破衣烂衫,疯疯癫癫,跌跌撞撞爬上山来。身上背个药筐,药筐里凌乱堆着车前草、紫花地丁、蒲公英、杜衡、白英、龙葵、鱼腥草、紫金牛、海金沙、紫背天葵、石菖蒲、半夏、黄精、毛茛、垂盆草、绞股蓝、白蔹等众多药草,手里拄根竹杖,寻草所用。那老者似乎对这几人视而不见,行到面前,两眼直视达广木脚边的一片垂盆草,口里呼道:“这个药草嫩的很,踩不得。”猫着腰钻上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