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急忙过去查看泰山及崂山派师徒状况,崂山派掌门已毙命,泰山掌门奄奄一息。师父极为愧疚道:‘曹掌门,老衲之罪啊。’曹掌门道:‘大师不必引罪,是我等技不如人。’指着身后一个三十来岁汉子道:‘此子聪明过人,以后光大我派全赖此子,只是性格过伐,请大师多为训诫。’师父把那弟子扶起来。原来曹掌门将这个弟子护持在身后,吸纳了大部分内力冲击,才保全这个弟子。师父扶起来一试脉搏,受伤不重。可是那弟子眼中充满恨意,摆开师父之手,扶起曹掌门道:‘师父,我们回去吧,今日之仇,总有一天,我要让他们血债血偿。’曹掌门声音低沉道:‘中道,不要过于仇恨,我死之后,你便是泰山掌门——从怀中掏出一个油布纸包和一把短剑——这是泰山拳经剑法,你已有点根基,余下的需要你自悟自练了。这把剑是前朝皇帝泰山封禅留下的,作为帝王承天之剑,也是我派掌门之剑,见此剑如见掌门,你带回去,与师兄弟共商泰山复兴之业。’言后而毙。那弟子也不管其他师叔师兄弟尸体,独自背着师父尸体,踉踉跄跄而去。”
“现在泰山派如日中天,大师所言掌门即是如今的鲁中道掌门吗?”
“正是,青出蓝而胜于蓝,他师父在九泉之下也应瞑目了。”
石一指幽幽道:“曹掌门说此子性格过伐,还不知道以后是福是祸呢?”石一掌道:“后来如何?”
“其他门派都极为痛恨这个达广木,均欲诛之而后快。这达广木也是狡狯,转脸哈哈笑道:‘天道教“替天行道”的各位好汉,当年宋义士等一百单八好汉,何等英雄,保家卫国,南征北战,可结果呢,不是被刺死便是被流放,而对面这些自称武林侠士之徒,殄居中原大好河山,有几个去搭救这些好汉,我看大都落井下石,可恶之极。今日我们共举义旗,共歼此辈欺世盗名之徒。’那天道教之众,群呼叫好。达广木一马当先,天道教随之掩杀过来,各门派来的虽是好手,可势单力薄,见对方武功怪异,往往措手不及间陨难。那达广木突然回首集全力拍向天道教教主燕复,这一下变起仓促,各派极是惊异,那燕复被击飞五六丈远,受伤极重,不过燕教主剑法极为了得,剑到处无人可撄其峰,几个掌门都死于其剑下,被达广木拍打之际,剑一提削下达广木左臂并划伤其胸。中原武林见天道教教主与达广木两败俱伤,虽不知其理,但恨他们过于凶残,反戈掩杀而来。天道教且战且退,达广木隐身而退,一直斗到傍晚,梁园内遍地死尸,血迹滩滩斑斑,这一仗极其惨烈。我们各派及一些受天道教欺压的江湖旁门左道清点数目,一千多人仅剩百来人,多有伤残,天道教所来之人也是十去七八。”
石一指道:“这也是江湖大劫啊。”
“如今想来,也是心有余悸。所以这次接到讯息,说天道教重出江湖,各门派既害怕,又痛恨。”
“中原武林元气大伤,天道教也是元气大伤,怎么这么快又来为难武林?”
“世事难料啊,”至正叹息一声又道:“后来有客商从海岛回来,说:‘燕教主回去不治身亡,临终前翻然悔悟,把儿子名字改为燕回首,希望其子不要一意孤行,不再与中原武林为难,若能与中原武林交好便交好,不能交好便永驻海岛,不得节外生枝。’并发告书与少林,希望少林以中原武林至尊之面,调停两方恩怨。但中原武林各门派决意否断,都要报上代之仇,并约定二十年期限梁园再会。”
“那天道教答应了吗?”
“天道教一帮徒众,听中原武林之言,更是痛骂,决意下次定全歼中原武林各派。这些年来,双方大体平静,但也经常传来武林人士及一些帮派弟子或帮众死亡之事,大家怀疑是天道教干的。”
“如今有二十年了吗?”
“尚差六年。”
“那天道教不会不遵守约定吧?”
“我也不知,只是听说他们重出江湖,所以极为担忧,不知他们想干甚么?”
一指道:“我们还是找个地方吃饭,再睡一觉,明日边走边说吧,我看现在差不多戌时了。”
茶博士在一边听他们说要住店,踱过来道:“三位若不嫌弃,就在小店吃住吧,这晚间,别的家也都打烊了。”
一掌道:“你这边有甚么合口的饭菜?”
茶博士道:“小店平时也不卖饭菜,只卖茶水。”
一掌一听,以为茶博士在戏弄,怒道:“你这鸟东西,卖茶水,还要留我们,难道我们今晚只吃你的茶水?”
茶博士打躬笑道:“这位大爷勿那生气,且容我把话说完。”
一掌怒气未消,哼了声道:“你讲来,说不出来便打了你的鸟店。”
茶博士道:“这位爷真是雷公的性子。”一指笑道:“你那店家,也不要介意,我这个兄弟原是这样火烈的性子,且不说他,你说你家有甚么吃的,快点安排,我们吃完还要寻几间客店。”茶博士拱礼道:“说来惭愧,这也是天赐之物。早上小的起来,到后面山林里寻柴火,进林子不远便闻到一股焦香味,走进一看,不知是谁在那里烤野味,一滩柴灰,火早已熄了,野味吃的胡乱,有五六滩碎骨头,还丢下五只死山鸡、两只死兔子、一只死的小野猪,我来回兜了几圈,见无人来收拾便背了回来,几位爷要是想吃,我这就去安排。”一掌笑道:“你这小老儿倒会发便宜财,也罢,你快去弄来,要洗剥干净。”一指也笑道:“哪要那许多,三个人也吃不了多少,一只山鸡、一只兔子、一个猪腿足够了。”一掌插口道:“再打两斤好酒来。”至正突然道:“阿弥陀佛,生而为物,不得天命,悲哉,悲哉。”
一指尴尬道:“大师恕罪,一时未想到大师有所忌口,只安排了我两人的口食。”转头向茶博士道:“可有素食?”茶博士道:“有的,有的,早上浑家做的面筋、豆腐,还有干的木耳、草菇、笋干、花生,后园里的青菜,要不给这位和尚爷做一份汤面。”一掌骂道:“甚么个和尚爷,又有这许多唠叨,赶快去做来,一发算你银子。”
那茶博士乐呵呵地跑进厨房。这至正和尚见此情景,略觉诧异,暗思:“何人在树林中烤野味,这样的天气,野味也不多,夜间在此休息,定有些隐藏身份之嫌,不知道有何目的。”问那茶博士道:“这些野味现在何处,你领我去看看。”一指这时也有所警醒,心叹道:“还是大师心细,我辈久居穷山僻壤,不想时长日久竟如同村野盲夫。”一掌一时未明,以为大师要破戒开荤,窃笑道:“大师又不吃这些荤腥,何必看他样子,难道如孟子所言:‘见其生,不忍见其死;闻其声,不忍食其肉’?”一指急喝止道:“兄弟,不得胡说,大师所言正是我辈所忽略的。”一掌一时错愕,被骂的不明所以,含着舌头缩不回去,一指见一掌迷糊的神情,补充道:“兄弟,你有所不知,这时节,晚上何必要到林子里去烤野味。”一掌咬舌头道:“到林子里烤个鸟,又有甚么要紧的?说不定穷的买不起饭菜呢。”一指摆手道:“兄弟想想,这个时节,能打到这么多野味,艺技定是不凡,手艺不凡的人还能穷到吃不了饭、住不起店?——一掌伸伸嘴巴要说,又没有说出来——再说,若是穷了,何必丢下野味?拿到集市上也能换几两银子不是更好?我看这些人来历不明,为隐人耳目,躲在林子里歇宿。”一掌想了一下,翻翻眼睛,拍一下脑袋,有所顿开,呵呵笑道:“大哥教训的是。”也不避羞,站起来向至正鞠躬道歉道:“难为大师心胸量大,我是个浑人,说话没些路径,大师也不要介怀。”又呵呵笑了几声。至正微笑道:“施主也不必介怀,我佛中人,哪里介意到这许多事情,你的脾气倒合老衲的心性。”一指道:“我这个兄弟是直性子,说话做事总不及细思。大师,我们去厨房看看究竟,免得茶博士提来提去的。”至正道:“正是。”
三人走进厨房,只见那茶博士趴在野猪边,一掌笑道:“你那茶博士,不要提啦,我们过来看看就是。”停了一会,不见那茶博士动静,至正心惊道:“糟糕。”蹲下身子,手抚一摸,茶博士松然倒向一边,一指一掌二人“呃”的惊呼一声,至正急伸手触摸茶博士鼻息,已然无气,只是脑门上有一微微黑点。一掌急纵到厨房后门,一脚嘭的踢开后门,跳了出去,外面寂静如墨。一指道:“这人早已走了,追不到的。”一掌骂骂呼呼地走进门。
这时茶博士的浑家、烧饭的小厮听到破门声,知道不好,急跑了过来。那浑家一见茶博士倒在一侧,一摸已无呼吸,顿时哭天喊地起来。哭了一会,转身扯住至正衣服道:“你这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野和尚,我丈夫好端端的伺候你们,又哪里做的不对处,就是打骂几句,何至于如此残忍,将他害了,你们若不还我丈夫来,干脆把我也杀了吧。”一头栽向至正怀里,拼死拼活的。
至正无奈的发慌,焦急的像蚂蚁一般摇头道:“阿弥陀佛,施主不要冤枉好人,茶博士不是我们害的。”那婆子道:“不是你们害的,怎么死在你们面前。”一掌见那婆子不分皂白,胡闹不堪,气道:“你丈夫是别人害的,管我们甚么事,我们进来,他已死了。”婆子哭啼道:“好端端的,怎么就死了?”指着一掌质问道:“你说是谁害的?”一掌道:“只有他自己知道,我哪里晓得?说不定得了急性病死的,也说不定是野猪吓死的。”婆子骂道:“你个天杀的,你怎么不得急性病死啊,这野猪怎么不吓死你啊。不毒不秃,不秃不毒,你这个秃驴,快还我丈夫来。”
那婆娘见石一掌凶神恶煞的,也不敢去缠,见有和尚,只缠和尚。那小厮听他们互骂,反正不是死了自己老子,忍不住偷笑。婆子一听,更是气上加气,回手一巴掌,打小厮一个踉跄,骂道:“你个狗**的东西,笑你娘个肉啊,还不去报官来。”一指见那小厮往外跑,心想:“这么晚,惊动地方官可有的苦吃了,打也不是,辩也不是,更坏了自己名声。”急伸手点小厮穴道,那小厮只是个村汉,哪里晓得武功,一点即倒,软软的瘫在地上。
至正见一指出手,以为要杀小厮,急叫道:“使不得。”一指道:“点了穴道而已,若这时惹得四方邻居和官府,我们脱身不得,耽误了追凶大事。”至正一时不信,又迷茫无措,脸焦心乱,问道:“那如何是好?”一指道:“先稳住他们,待查明茶博士死因再作道理。”那婆子见一指行凶,更是大哭大叫,至正急道:“女施主且耐心听我解释。”婆子也不理会,一指见事急,至正又心软,担心事情闹大,虽以后辨别是非,今日非弄得一身腥臊,狠狠心伸手点婆子穴道。
至正见一指出手凌厉,担心婆子经不起这一点,急挥手一舞,一股劲风将一指推出三四步远。可一指出手于先,已然点倒那婆子。一掌见至正出手毫无情义,使出大擒拿手,向至正勾去,至正也是会家不忙,右手一拳,后发先至,从其两手之间钻进,直抵胸口。一掌本想围魏救赵,未用全力,而至正也只想逼其知难而退。一掌见至正一拳直抵胸口,心惊胆战,两掌交挫,欲断至正右臂,刚触到右臂,至正右手如鱿鱼一般已然缩回,退到门边,可是右臂隐隐疼痛,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二位施主承让了。”一指惭愧道:“练了几十年功夫,不若大师举手之威。”言下之意甚是索然,至正道:“老衲只是偷袭,若是真正动手,老衲也未必赢得施主。一掌施主的‘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翻覆掌威力果然非同小可,若缩的慢了,我看这条老胳膊已然为地下之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