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叔阿姨都停手吧,再把邻居们惹来就不好看了。”穗音装作一副担心极了的样子,皮笑肉不笑地说。
张美秀本就占了上风,又见雷永年摔了一跤,冷笑着收起扫把,如同胜利归来的末日战士,居高临下地说道:“赶紧滚,这里不欢迎你,再来骚扰音音,谨防让你进不了小区大门!”
言罢,“砰”地一声关上门。
穗音找来帕子,仔仔细细擦拭雷永年坐过、碰过的地方,张美秀见状,急忙放下扫帚,夺过帕子,“来,张阿姨来擦,确实该擦干净,那种恶心下作的东西碰到哪里,哪里都脏……”
见穗音默不作声,张美秀继续嘀咕:“刚才那下流胚说的话,你可千万别放在心上,虽说你妈妈给我打过招呼让我好生照顾你,可张阿姨也是打心眼里喜欢你,并不是图你们家什么的……是了,那该死的东西,估计是国庆节放假才有空回来,你说雷婆婆那么好一个人,作了什么孽生出这么个混账东西呢?哎,也怪我,当初你们买这房子的时候考虑不周,否则也……真是奇了怪了,那混账以前几个月也不会来看自己妈一次,现在倒是跑得勤快……”
穗音淡淡地笑了笑。
确实,刚刚搬来时,只知道对门住了个十分和善的老奶奶,带着一个刚上二年级的小孙子。那时候穗音还经常去雷奶奶家蹭饭,和雷阳也能玩到一块儿。
几个月后的某一天,穗音碰到了回来“探望”母亲的雷永年,这个恶心的男人竟然趁雷奶奶去厨房端菜的空隙,对她动手动脚,而且当时小雷阳就在旁边……打那之后,穗音就不太想去雷奶奶家了,雷阳也是从那时候起对她疏远、直至现在的异常讨厌。
就像张美秀说的,以前雷永年很少回来一次,可就这半年,雷奶奶的身体出了问题,进过两次医院,雷永年才出现得频繁了些。
而且每一次,他都会想尽一切办法、抓住一切机会来骚扰她,穗音早就忍无可忍,要不是看在雷奶奶的份上,定要找人好好修理他一顿。
张美秀的一顿暴揍解气不说,更重要的是暴力狂鬼的举动。
穗音突然意识到,如果能够降服这只充满破坏欲望的蓝精灵,那她岂不是可以利用他来做许多事情?
比如,神不知鬼不觉地把她看不顺眼的人收拾一顿。
比如,制造灵异事件,让别人以为她是超能力少女。
再比如,让他去抓小偷、打流氓、见义勇为、助人为乐,而看不见他的人们都会以为是她做的,这样的话,在她死之前也许还能成为一个拯救地球、维护世界和平的大英雄?!
哈、哈哈、哈哈哈……
醒醒吧,安穗音,这家伙连你的房子都出不去。
穗音扯了扯嘴角,停止不切实际的幻想。
不管怎么样,她现在觉得这个爱搞破坏的外国蓝光鬼也不是完全的讨人厌了。
张美秀收拾好客厅之后,把所有能通风换气的地方都打开,又替穗音削了个苹果,才起身告辞。
临走前,她看着门把,猛地一拍脑袋,“瞧我的记性,把这么重要的事情都给忘了,你家门锁坏了,我叫人换了新的,给,这是钥匙。还是老样子,我这里留一把啊。”
“好端端的,怎么门锁也坏了?”穗音接过张美秀递过来的三把新钥匙,目光移向听袭。
张美秀犹豫了一下,才开口道:“音音,虽说你还是个孩子,张阿姨本不该跟你说这些,但你如今也有十六岁了,估计……大人的事多少也懂得一些,张阿姨索性就明说了。今天你家这火是雷永年最早发现的,我和保安赶到时,他已经把你的房门撬开了,说得好听是情况紧急担心你的安危,但你应该懂吧……好在隔壁两户是跟着他一块儿进来的,那么多人盯着,他没机会动手脚,张阿姨也检查过了……”
穗音心中咯噔一跳,胃里一阵翻腾,面上依旧乖巧地点点头,“今天真是太麻烦您了,非常感谢。”
张美秀欣慰地拍拍她的肩膀,“这个锁芯一般的********都打不开,比之前那个安全级别高很多,你就放心吧。”
“谢谢张阿姨,这锁应该不便宜吧,还有保安叔叔们替我打扫了厨房,多少要表示一下的。”穗音笑得一脸天真。
“你这孩子,谈钱多伤感情,这些交给张阿姨来就行了,你不用操心。雷永年不是什么好人,音音你千万别和他走太近,有什么不对第一时间给我打电话,实在不行咱们换地方住,好吧?”
嘴角动了动,穗音用力点点头,“好的,谢谢张阿姨,我会多加注意的。”
送走张美秀后,穗音独自坐回到沙发上。
虽说雷永年坐过的地方已经反复擦拭过,但她还是避开了那里,潜意识仍觉得脏。
反倒是无所顾忌的暴力狂鬼,一屁股坐在那个位置上,静静地观察穗音的一举一动。
此时天色已晚,关了灯的客厅沉浸在一片昏暗之中。
幽蓝色的光芒缓缓浮动,映照在氧化泛黄的苹果上,斑点污黑,像是染了什么毒物。
从这个位置,正好可以看到落地窗外的世界。
没有月亮的夜空被城市的通明灯火照成了幽邃的深蓝色,越远越相接的地方,越是五彩斑斓。
世界很大,而人,很渺小。
许久,呆呆凝望远方的穗音开口道:“你一直盯着我干什么?”
就算没看他,她也能感觉到他的视线始终在自己身上。
意料之中的沉默。
因为这家伙根本听不懂,也说不来。
穗音侧过头看他,“你是不是觉得很可笑?老是冒出一堆莫名其妙对我特别特别好的人,掏心掏肺,尽心尽力……老实说,我跟他们真的不熟,一点也不熟,干嘛总是一副特别关心我、特别替我着想的样子?”
“……反倒是真正该这么做的人,什么都没有做,因为别人都替她们做光了,呵呵呵……”
穗音平静地笑着,乌黑的眼眸没有任何光华。
“你知道么,蓝精灵,我也觉得很可笑。”
*
听袭经过一天一夜的观察和测试后,确认自己确确实实莫名其妙穿越回了二十一世纪的地球,这颗尚未毁灭、真实存在的蓝色星球。
如果说这个空间的时间轴是一条直线的话,他所存在的空间应该是与之平行绝不会相交的,所以他暂时没有找出空间扭曲错位的原因。
简言之,就是他暂时回不去。
听袭不得不另做打算。
眼下最要紧的是,他必须尽快熟悉和适应这里的一切,以便他找出回到自己空间的方法。
可是这里的活地球人都无法与他产生互动交集。
除了面前这个小孩子。
她身上所散发的气息场很特别。
恐怕,她就是关键,也是唯一的突破口。
只可惜,精神似乎不太正常。
在他们那里,可没有人会对完全无法沟通的生物或喜笑颜开、或一惊一乍、或暴跳如雷的。
“你知道么,蓝精灵,你是第一个在这里留宿的‘人’。”
嗯,对了,还有自言自语。
“既然要不了多久,我就会成为你的同伴,那么以后我们和平相处吧,呵,最起码你也不图我什么,最多几个芒果而已……”
好在除此之外,这孩子也没别的什么毛病,他就勉勉强强从研究她入手吧。
听袭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喃喃自语的穗音,直到她突然向他伸出手。
他挑了挑眉,递出自己的手。
小孩轻轻握住,手温很低,但对他来说,还是温热的。
她展颜而笑,情绪波微微颤动。
他接收到的是满满的失落和忧伤。
她说:“欢迎你成为这个家的一员。”
*
梦,又是这个梦。
不停地,不停地,重复的梦。
一成不变的景象,永不停歇地飞行。
我不知道自己究竟要去哪里,盲目而麻木地在林间穿梭着。
寂静的山林,茂密的树丛。
似乎没有其它的生物。
我早已意识到自己身处梦境之中,所以提醒着自己,等筋疲力尽之后,等那双浅褐色的眼眸出现之后,一切就可以结束了。
然而这一次,却不太一样。
就在我疲累倒下、快要昏厥之际,有什么东西抚上了我的额头。
说不上柔软,说不上温暖,却令我莫名心安……
穗音梦呓一句,翻了个身,挥开额头上冰冰凉的物事。
等等,什么物事?!
她猛地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果然是满屏的幽蓝色,以及光芒中心蓝精灵大大的脸。
“哇啊——”又是下意识地一脚踹。
不过这次听袭早有准备,稳稳接住,没有再猝不及防跌下床。
“说过多少次了,不要上我床,不要上我床!你想吓死我是不是?!麻哒,你到底生活在什么时代,没有男女大防、距离产生美吗?”穗音抽了抽自己被抓住的脚,抽不回来,两手齐上使劲拔,对方却突然松了手,用力过猛的穗音像个小皮球似的,翻转了一圈,差点滚下去。
“呜呜呜,就不能让我安安生生睡个觉吗?我还在长身体呢……”穗音稳了稳,扶住额头哀嚎。
这个鬼显然不懂“和平相处”的含义吧?
她看了看窗外隐隐透进的光亮,又看了看墙上熊猫钟的时间,才三点过啊。
等等,不太对吧?
她家时钟好像没在走啊?
不用想都知道又是他搞的破坏,穗音连发火的力气都没有了,瞪了一眼蓝精灵,伸手摸向床头柜。
咦?手机呢?
掀被子,翻枕头,到处都没有。
她记得睡之前是放在床头柜上的呀。
一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我手机呢?”她质问他。
听袭一动不动地坐在床上,双手环抱,半眯着眼,装作听不懂的样子。
事实上他也确实听不懂。
但不知怎么的,突然有点心虚。
他的眼珠略略斜移,飞快地瞄了一眼窗帘的位置。
穗音没有放过这个小细节,目光随之落在窗帘上。
卧室已经没什么焦糊的味道,所以穗音没开窗,帘子也是拉拢的。
但是,这落地窗外还有个小阳台。
是了,她一直没有去看过。
说起来,她的电脑残骸也失踪了。
穗音狐疑地走了过去,撩开窗帘。
几秒后。
“哇啊——你是在造机关枪还是激光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