挑动矛盾的方法,最好的、最省成本的,就是造谣,无论是阶级矛盾还是统治阶级内部矛盾。
这一招万试万灵。
在数百年后那个信息大爆炸时代生存了二十多年,经历了无数信息洗礼的王翦,在这方面自然有着丰富的经验,最起码比起这个年代的那些所谓的“清流”要高到不知道哪里去了,所以他充分运用了自己的优势,利用造谣这种最有效的方法达成自己的目的。
造谣的特点就是煽动性,让理智的人变得不理智,不理智的人直接发疯。
至于那些清醒到了极点的,最多也只能做到独善其身,想要劝阻其他人不要发疯?痴人说梦一般。
就好像后世网络上扒皮了那么多的“公知”,但还是有一大批的公知粉一般,原因在哪?那就是不要试图去说服一个傻瓜,除非你将智力降到和他相同的水平,可是如果真的有人那么做了,一定会被傻瓜丰富的斗争经验战败。
现在的县学学生就是一堆火药桶,只要晚发一天钱粮,这个火药桶里面的火药就会增加一分,到了最后,只要相信谣言的人越来越多,这个巨大的火药桶就会发出让天地颤抖的轰鸣。
而且,王翦也不相信,那些平日里眼高于顶的廪生们会安于现状,不会想着办法增加自身的存在感,然后更进一步要求县里给自己更多的钱货、更高的地位。
做完了安排的王翦安心地等着佥事韩宇的到来,整日里喝酒品茶好不自在,而礼房上下,也因为刘正明的下场而高速运转起来,少数知道内情的,已经悄悄和张兴文这个主簿拉开了距离。
正统九年六月二十七日,浙江提刑按察使司佥事,分巡台州府刑狱,正五品官韩宇带着五名衙役乘船从临海出发,走澄江至海门卫,溯永宁江直达黄岩县,黄岩县县令王翦携县丞黄成、典史张平于码头处迎接。
这个年代可是官本位思想最为严重的时候,除了督察院、科道那些吃饱了没事干的言官之外,没有人会、更没有人敢喷什么劳民伤财之类的玩意,而御史言官们清贵的本质,让他们注定不会将目光落在一个小小的黄岩县上,落在一个小小的七品县令身上。
所以,王翦很无所谓的将整个码头清了场,所有的商船全都靠边站,整个码头张灯结彩,都为迎接张宇让了路,那些掌控此地的乡绅们纷纷表示配合。
纤夫们拉着船,喊着号子,将佥事大人的船拉进了码头,王翦带着一群县里的管理,满脸带笑地等着韩宇的到来,参考后世迎接的经验,结合封建时代逢迎上官的精华,王翦将整个场面布置得让人心旷神怡,最起码会让韩宇心旷神怡,而且一点都不逾制。
至于其他人怎么想,王翦是不会在意的,他还真不信在黄岩县这一亩三分地里还会有人公开和自己对着干。
站在王翦侧后方的典史张兴文有些担忧地看了看左右,在王翦耳畔低声说道:“大人这般作为,恐有劳民伤财之实,若是被那些士子、夫子们攻讦……”
经过刘正明一事,张兴文已经算是站在了他的阵营里面,所以王翦不在乎在这种情况下,交给这个只是不入流的小官一点人生经验,提高一下他的姿势水平:“我问你,为官者若是想要做实事,最重要的条件是什么?”
张兴文张了张嘴,有些不确定地回答:“自是离不开朝廷的支持。”
王翦摇摇头,叹息一声:“朝廷的事情太多了,天下大事皆决于朝廷,一些小事,又怎能去劳烦朝廷上的衮衮诸公?”
张兴文看了看马上要进入码头的船,灵光一现:“离不开上官的支持。”
王翦点了点头,轻声叹道:“所以说,只要上官高兴了,哪怕嘴上批评几句,我们也是无过有功啊,而且礼迎上官,也是官场上的规矩,做事不逾规矩,你要谨记啊。”
张兴文目瞪口呆地点了点头,看向王翦的目光里满是敬畏,无论如何他也想不出,面前这个弱冠之年县令,是怎么把泱泱中华这数百年来的官场智慧玩的这么溜的,甚至自己这个积年的老吏都比不过他分毫。
感受着张兴文的目光,王翦一脸的老神在在,什么倾羡古人的智慧,都是扯淡,人类是在不断进化的,你拿着几百年几千年之前的人和后代的人比?脑容量都要小一圈啊有木有!经历过后世那种恐怖的网络扒皮洗礼的他,拿捏一下这些古代人还是很简单的。
在众人的目光中,这艘船终于靠了案,佥事韩宇在亲随的簇拥下走下来船,王翦带着人笑呵呵地迎了上去。
韩宇今年三十八岁,能在这个岁数坐上正五品的位置,也算得上有为了,一身的大明文官常服让他的国字脸越发的威严了,王翦仔细看了看他的面相,心知这位主儿的仕途不会止于正五品,过些时日调动到分守道,捞一个正四品的知府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
所以王翦脸上的笑容越发的灿烂了,他对着韩宇拱手施礼:“韩大人,下官王翦这厢有礼了。”
韩宇见王翦如此年轻,眉头就是一挑,他还没资格参与杭州府算计镇守太监的那件事,不过从内部传出的消息,这位王知县可不一般,如今一见到这么年轻,心下也不由得有些犯了嘀咕。
嘀咕归嘀咕,官面上的客套还是不能少的,所以这位韩佥事笑着回礼,温和地说道:“王大人年少有为,实乃国之栋梁,何须多礼。”
这话说完,候在王翦身后的官吏们眉头都是一跳,一般上官下来巡视,尤其是这些分巡道的那些官儿下来,哪一个不是鼻孔朝天的?这韩佥事也不是第一次下来了,上次来的时候对前任县令是什么态度大家可都是看在眼里了,仅仅是这么一个细节,就让这些官场的老油子认清了一个事实——这个县尊大人,真的不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