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展卫醒来，周围还是一片黑暗。但透过空气，他却嗅到了浓浓的药香味。
医室？
他默默地揣测着，默默地想着昏迷前发生的一切。然后，他想到了叶长青，想到白袖，想到何问天，想到弘天。
是了，这就是过程。而结果，是白袖出手救了他。
弘天的命运怎么样？
他毫不关心。他身上所背负的仇恨与期望，早已压得他无暇顾忌。多一个，少一个，根本不算什么。
他唯一关心的，是柳雪姬。
这个女人，简直傻透了。她有月下冰影，难道不会自己逃出去么？
他悟透生死，看破红尘，却唯独对感情无动于衷。他只知道，这个女人还不能死。以她的实力去参加玄术大赛，只能是九死一生。
他要保护她。
他想坐起，全身却如散架一般，疼得厉害。他却无动于衷，只因他必须知道柳雪姬的命运。
死，还是生？
他摇晃着，步履蹒跚，拉开病房的门。
一个，又一个。
他的心渐渐冰冷。
每一扇门的背后，都藏着希望与绝望。他希望是前者，可命运却像是捉弄他一般，留给他的，只有冰冷与绝望。
他的心在冷，人也在冷。重伤的身躯渐渐变得沉重，每走一步，都有如灌铅，艰难不已。
每一个人都用诧异的表情迎接他，又用奇怪的目光送他离开病房。一个15岁的少年，伤成这样还能站起，已是一个奇迹。而拖着重伤的身体还到处乱走，更是闻所未闻。
他却丝毫不理。在这世上，唯二能影响他的人，只有叶长青，还有一个生死未卜的柳雪姬。
他的呼吸渐渐变得急促，力气渐渐失去。与他相别不到一天的死神再度前来，在黑暗的走廊中，拖动着长长的铁链，亦步亦趋。
盘子掉在地上，破碎的声音惊动死神，也惊动了他。他回首望去，戴着面纱的白袖站在他面前，一双灵动的眼睛里，闪烁着复杂的光芒。
“回去！”她说。
展卫回头，默默行走。
白袖一掌切在他脑后，将他扶住。随后，像拖着一条死狗，将他带回病房。
“白痴！”她头也不回，呯地甩上房门，扬长而去。
休息室，叶长青面色铁青，阴沉地坐在桌前。
“不许去！”
何问天放缓语气，说道：“龙将府虽然不值一提，但灭了它的后果，却很可能将玄火国推向狮心帝国。没有制衡的军队，四大学府腹背受敌，大雪山若是因此覆灭，你就是罪魁祸首！”
叶长青冷着一张脸，竭力压抑着心中的激动。他缓缓道：“小卫是我带出来的，怎么做，还由不得你来说教！”
何问天眉毛一挑，冷笑道：“那你倒是跟我说，灭了龙将府，你准备怎么办？如果玄火国就此倒向狮心帝国，你又该怎么办？你对得起展卫，可你对得起大雪山，对得起老师？”
叶长青面色阴沉，沉默不语。
“所以，展卫的事，以后再说。”何问天说道：“眼下的重点，必须放在玄术大赛上。”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这次比赛，我们只需要一个结果。普通人任教资格，是你帮青青开了先例。你有责任，也有义务，为这份草案出一份力。”
叶长青心中烦闷，怒道：“我不管！小卫受了欺负，我就这么看着不成？”
“看着，只是一个态度。杀了龙业，灭龙将府，再简单不过。只要过了这关，你有大把的机会向他们动手。这点时间，你也等不起？”
叶长青怒气稍缓，若有所思。
何问天接着道：“弘天背后的主使不简单。我们要把力量用在最需要的地方，否则，为一个不该有的冲动，失去自保的力量，这岂不是更可怕？”
他叹了口气：“所以，我们必须等。”
叶长青扬眉，冷笑道：“等等等，你等了二十年，还嫌等得不够？”
何问天居然点头：“不够。”
叶长青一愣。
“想要争取大雪山的绝对独立，二十年，远远不够。老师，还有各位前府主，他们等了一辈子，又有哪个嫌等得太久？我们还需要一个机会，一个足以改写整个天元大陆的机会。到那时，我们自然不须再等。”
他笑道：“你是大雪山公认的下任府主，这些事，你应该比我更早料到。展卫，不过是一个毫无影响的小人物。当然，我也承认，他很有潜力。只是，他距离我们需要的目标，还差太远。”
“近年来，狮心帝国不断向玄火国施压。国师骁战，更是对开疆阔土有着超乎常人的执着。玄火国之所以没有立即倒向他们，只是想看我们的态度。他们需要更大的利益，来调动足以与帝国相抗衡的决心。”
他话风一转，说道：“就像一个握着名贵珍珠的商人，有两个腰缠万贯的买主一同看上这颗珍珠，如果换作你，你会轻易把手中的珍珠卖掉吗？”
叶长青神色一狠，恶狠狠道：“这些饿狼，总有一天会被他们的贪心吃掉！”
何问天点点头：“不错。所以，他们才更不敢随意表明态度。但是，只要一方表露丁点的野心，或是不耐，他们就可以把玄火国当作礼物，送给另一方。到那时，才是真正的灾难。”
“所以，龙业，我们不能动；龙将府，我们也不能动。”他淡淡地说。
叶长青心中一动，说道：“我听说二皇子明哲是个有野心的人。如果我们……”
何问天哈哈笑道：“不可能。长青，你很聪明，但皇权战争，并不是我们可以插足得了的。更何况，他要的是一个完整的玄火国，而不是被四大学府统治的小国家。你的条件，未免太过异想天开了。”
叶长青再度沉默，细细权衡其中的利弊。何问天拍拍他，说道：“府主大人，别让我失望。”
叶长青神色一黯。正待说些什么，一个身影突兀地来到他面前。
来人的态度是谦恭的。他深深鞠了一躬，面带微笑。
“殿下请二位一叙。”
叶长青愣住，何问天愣住。二人面面相觑，目光中闪烁的，尽是疑惑与茫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