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展卫跨出德中学府的大门时,七人连同老师一起,已全部倒在地上。而他们身上,无一例外,都带着一条笔直而细长的血痕。
那名与肖风对拳的男子,是唯一一个没有与他正面对抗的。只因展卫来到他面前时,他已被同伴的惨状吓晕。展卫却也毫不留情,在他胸口处留下一条血痕,便已走开。
任风目送他归队,问道:“完了?”
展卫看了他一眼,收刀入鞘,缓缓走出人群。
“走!回府!”任风意气风发。他搀起倒在地上昏迷不醒的肖风,又看向闭月。二人目光交错,会心一笑。
“走喽!”学生们也是兴高采烈。这场战斗前后历时三个小时,战果却是颇丰。打进德中学府,重伤老师,以及七名三阶玄术者,还有什么比这个更加带劲的?
德中学生目送他们离去,个个恨得咬牙切齿,却是不敢阻拦。他们连忙将八人搀起,一步一趋,向学府内走去。任风扫了他们一眼,目光饱含笑意。
柳雪姬落在展卫之后,却是表情落寞。
这一仗,她已做足了最为充分的准备。只是任风、闭月与展卫先后出手,没有她出手的余地。令她在失落之余,又有些无奈。
难道,自己真的无法追逐这些人的脚步?
她开始动摇。
她只是一名二阶玄术者,落在人才济济的天纹学府,也只是中流偏上。而今,却被任风选做一队,说没有丝毫感觉,是不可能的。
她希望能出一份力。不仅为重伤的林临,为闭月,为任风,为展卫,更是为了能对得起这份信任。
“下一次,我一定要出场!”
任风回头,神色惊诧,笑道:“你想上场?”
柳雪姬用力点头。
“那你可要加油了。”任风指指落在身后,相互搀扶着才能走路的学生们,轻轻道:“下一次,你们不上场也不行了。”
柳雪姬这才想起,再有一个月,就是玄术大赛了。这场盛宴,无论是最微末的觉醒者,或是最强的玄术者,都会参加。
她点点头:“我会努力的。”
任风向她笑笑。
肖风刚刚突破三阶,便已能与三阶玄术者相抗衡,如此实力,令人刮目相看。就连不动声色的展卫,也向他投来淡淡一瞥。
阴土脉,威力着实惊人。但没有敛的技巧,也不可能达到这种程度。
肖风,也在暗暗努力吗?
展卫若有所思。自己轻松做到的,旁人却是耗费无数时间与心血才能完成,如此古怪的事件,自然不可能轻易发生在自己身上。更何况,在五岁之前,他还是一个未觉醒的普通人。
普通人,距离玄术者,是最为遥远的。而今,他却突破玄术者的桎梏,轻松到达敛的顶峰。这,会不会与那场大火有所关联?
十年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并非是好奇心重的人。但一次次事件的发生,却不得不让他有所怀疑。
他又看向任风。
任风是他所见过的,除去叶长青外,少年一代中最强高手。他被学生围在最中央,谈笑风生,悠然自得。只是在听到别人叫他“姑娘”时,脸色稍显阴郁。
这是一个并不怎么光彩的绰号。任风生性爽朗,只是在见到闭月时,总会忍不住晕红上脸,像个姑娘一样。
他看着闭月,闭月也在看着他。四目相对,他很不争气地再次红了脸。
真难!
比起修炼玄术,面对闭月,才是他觉得最难的。如何在闭月面前不红脸,将是他很长一段时期研究的主题。
闭月觉得有些可笑。却因为皇室的矜持,不得不将笑意憋回肚里,表情淡漠。在外人看来,她依旧是那个孤傲如月的闭月公主。
四人走在最前,学生们落在后面,勾肩搭背,诉说着对战时的趣事,时不时发出阵阵笑声。展卫默默地听着,心中没有一丝波澜。
他是不祥之人,天生便与灾厄为伴。笑容、快乐、阳光、美好,与他的距离永远如此遥远。他唯一的希望,就是祈求叶长青赶快从静院中出来,将他带回山村,与宁静为伴,孤独终老。
然而,太难。
除去大雪山的朗风、红莲寺的企图,德城内也不平静。
曲书死了,死得很惨。他先是被展卫打成残废,随后又被两个熟识的同伴浸在河里活活淹死。那两个学生自离开学府后,便一直杳无音信,想来,应该是曲家动的手。
曲家不会放过杀死曲书的人,更不会放过将曲书打成残废的他。
玄术者的世界,永远是这么残酷。生死由天定,怪不得别人。但曲书却是曲家唯一继承人,他一死,双足金乌这个天纹,必将会随着曲家家主曲百韬的离世而长埋地底。这笔仇恨,显然比杀死一个毫无用处的曲书更加深刻。
三花会,曾一度想刺杀他。而它的幕后主使,就是曲家。
曲家想杀他,是非常肯定的。三花会的刺杀由曲家主导,也是白袖透露的。
他相信白袖,只因他相信叶长青。
白袖没理由对他说谎。只是曲家再嚣张,也不敢在天纹协会动手。更何况,当时满座都是整个狮心帝国有名望的高手,如果曲家胆大到这种程度,那也不可能活到今天。
如此一来,三花会背后的主谋,就有两个。一个,是曲家,派来刺杀;而另一个又会是谁?他为了阻止自己做证人,竟然不惜在天纹协会闹事,如此狂放,比之曲家有过之而无不及。
那些拙劣的刺客,为了掩饰幕后主使的身份,竟然不惜以命相抵。这足以说明,这人的权势与他的胆子一样,大得可怕。
他不会蠢到去找三花会。一个怀有两方大势力秘密的黑帮,是不存在的。他只有等,耐心地等。等到对方出现,所有谜底才会迎刃而解。
他回到宿舍,躺在床上,望着窗外的明月开始发愣,过了很久,才沉沉睡去。只是,这一夜,注定有无数人失眠。
邹明雪独自一人走在河岸边,望着河水中的月影怔怔出神。
一个声音突兀地响起:“事情办得怎样了?”
邹明雪抬头,一缕黑影悄无声息地掠过河面,来到她身前,露出一双精光闪闪的眸子。她连忙半跪在地:“大人!”
微风袭过,一股浓浓的血腥味刺入鼻孔。她惊愕抬头,正看到一双鲜血淋漓的手。
她大惊失色:“大人,发生什么事了?”
“没什么,只是遇到几个不怀好意的小虫子。”苍海淡淡地说。
“殿下交代你的事,还没办好么?”
邹明雪面有难色:“这个……还请再给我一点时间。”
“哼!邹明雪,你有时间,我可没有。殿下的耐心快被你磨光了,你到底什么时候动手?”
苍海面现寒意:“或者说,你根本不在乎自己的性命?”
邹明雪哑口无言:“我……”
苍海袍袖一拂,阻住她继续说下去,淡淡道:“一个月。”
邹明雪大惊失色:“大人,一个月根本不可能……”
“不可能?”苍海面带讥诮:“在你邹明雪的字典里,还有这三个字?”
他的语气带着浓浓的嘲讽,邹明雪无言以对,默默垂首。
“玄术大赛,就是最后期限。如果到那时,你还没有将他带来……”
他的声音渐去渐远,如他的人一般,渐渐消散在风中。
邹明雪看着他的背影,仿佛全身被抽空了力气,软倒在地。良久,一抹苦笑爬上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