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丝竹声起,舞女们踩着乐声袅袅而来。
四月新果上市,淑妃为了芍药宴费了不少心思,应季的时蔬瓜果一应俱全。
红如玛瑙的樱桃,如枣大的林檎,色泽鲜艳的青杏、金杏都整整齐齐放在浅盘里呈了上来。芍药宴,自是不会忘了芍药。每桌上了花露、花饼,几道菜肴里还添了干花,奶白的鱼汤配上嫣红的落英,煞是好看。
方山灵坐在角落里吃的不亦乐乎。
皇帝尝了几口就放下了筷子,带着笑意开口道:“这不落夹做得好,满口香甜,口味朕倒有些熟悉。”
淑妃笑意盈盈,眼波流转,“嫔妾特地向修容妹妹学的,今日献丑,皇上不会怪嫔妾吧。”
段修容听闻此语,捏紧了帕子,端坐着面有期待的抬了抬头,偷偷的瞧着皇帝,正要张口谦逊几句,觑见他笑着面向淑妃,并不看自己一眼,这才颓然的垂下眸子来。
皇帝啜了口茶,笑意淡了些,“你有心了,朕知道。”
他一挥手,小内侍端着方才摘好的花小跑上来。皇后端庄的笑终于凝滞了一下,刚把杯子放下就又捏进了手里。
“把那朵紫檀生烟拿去给淑妃,玉露白昉给婉妃,月照山河朕瞧着挺衬杜芳仪的……嗯?”
他侧身回座,只见皇后已经仔细的剥了两个不落夹在他碟中。
小内侍应声端着紫檀木盘往下跑去,被点到名的妃嫔们连忙起身谢恩。
丝竹绕梁,美人水袖轻抛,殿内芍药生香,嫔妃笑谈,很快又热闹起来。
得到花的,无一不是皇帝放在心尖上的人。只是这赠花的举动中,有几分感情又有几分政治思量呢?
方山灵讥诮一笑,丝毫没有被这样的小插曲影响到,好奇的看了几眼,忙又低下头吃起了樱桃。
“袭香服侍朕久了,为人端谨,又是行章的生母。朕想晋晋她的位份,皇后意下如何啊?”陈元昭示意皇后不用再剥,从宫女手中拿了一张手帕递给她。
皇后有些受宠若惊的去接他递过来的帕子,面带红晕的颤声道:“皇上拿主意,臣妾照办就是。段妹妹平日娴淑,又有子嗣,在
潜邸时臣妾就瞧着她好,皇上您要给她什么位份?”
段袭香是皇帝的通房丫鬟,有幸生下了皇长子才升到现在九嫔之一,皇后不动声色的提醒皇帝她的身份可不能忽视。
即便与段修容素来亲厚,皇后心里也有自己的小九九。
陈元昭听闻此语,皱了皱眉,思索了一会儿,“她也有五六年不曾晋封过了,只是身份摆在那儿,祖制不可逾越,就晋为昭容吧。”
“李才人,歌唱得好,朕准备晋她为美人;杜芳仪么,是老平国公的外孙女,若不是老平国公舍身相救,朕这条命可就留在西夏了。”念及此,陈元昭唏嘘不已。
承平五年冬,大陈军队攻下了西夏王都上京,庆功宴上大犒群臣,却不料刺客就夹杂在内侍中,当时情况危急,老平国公离皇帝最近,直直冲着刺客的剑尖扑了过去,鲜血溅了皇帝满脸。平国公的两个儿子又早已战死在上京之战中,次子还未婚配,传承几世就剩下了平国公的一个庶女和长孙。
皇帝大恸,赞韩氏满门忠烈,国之栋梁。为老平国公亲赐谥号“忠武”,追封两子分别为威武候、威宁候,封其女为湘真县主,准其孙袭爵,成为新任的平国公。
天下都感怀皇上重情重义,厚待功臣,争着入伍的子弟在数月内翻了几番。
这位湘真县主,就是杜芳仪的母亲。
皇帝很快就回过神来,长年的战场生活已让他养成了专注警惕的习惯。
“朕准备晋她为婉仪,赐封号“蒨”,愿平国公府能子嗣繁盛,也是了朕一番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