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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风生水起

弋珊珊甩掉了身后从凌霄殿追出来的仙人后跑下了凡间。

她独自坐在海岸边,怔怔的看着拍打在岩石上激荡上来的浪花。

究竟为什么会喜欢上他呢?身形?相貌?还是……因为他守护了天界?

她从来就没有近距离看过他,他也从来没和她说过哪怕一个字的话。

小的时候,身旁的人都会谈论一个人——战神空战。

他们说他骁勇善战,法力高强,只要有他在的战争,往往战争还没开始,胜负就已然定下了。

她们说他俊逸非常,只消一个身影便能倾倒众生。

身边的人把他传的神乎其神,于是她便很好奇,这样完美的人真的存在吗?

就这样不知不觉,他以别人口述的方式走进了她的世界。

第一次见到他是在凌霄殿前。

他一身染血的白色战袍,负剑走在众将之前,即便与其他将士一样狼狈,他也仍旧耀眼而夺目,他血迹斑斑的俊逸脸庞没有任何神情,如黑曜石一般的眼睛眼神深邃而凌厉,仿佛能洞察一切。

他身形挺拔的静立于凌霄殿前的广场上,身后是与他浴血奋战的万千将士,这场景无形间已给人一种喘不过气的压迫感。

从那时候开始,她的眼睛便一直都在寻找着那个飘逸的身影。

已经习惯了有一个逆着光带领着众将浩荡归来的修长身影,当有一天,归来的只有众将,而没有了那个一直走在他们最前面的人时,整个天界都陷入了哀伤。

一直喜欢着的人再也没有出现,她也再没有机会拉近与他的距离。

一直不愿相信他已死去,她守着她的自以为是——所谓的希望,将自己关在楼宇里不再迈出一步,努力的修炼就是为了能在再见到他时,她与他的距离不再是那么遥不可及。

现实总是残酷的,他真的如希望般活着,可他出现时,却已经有了所爱之人。

六百年,这场梦终归是要醒了。

————

远处,广阔的大海与无垠的天空连成一线,飘来的浮云不知是源于天空,还是源于大海,耳旁全是不停歇的海浪声偶尔夹杂着海鸟的叫声,心情不好的时候,看看海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大海太辽阔,仿佛能包容一切烦恼。

“姑娘,为何独自在这荒岛上?”

忽然,一个清冷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她闻声望去,看到了一个身穿绣着金色龙纹白袍,手甲肩甲上嵌着金色龙鳞的男人,他身形修长,冠起的墨发被海风拂起,头上那一对金色的角格外醒目,清俊的脸上神色有些疑惑的看着她。

在她回头时,他明显的怔了怔。

她蹲坐在礁石上,艳丽的三色流金色裙摆如流水般倾斜至地,尽管坐着却依旧能昭显出她窈窕的身形,她堪比白玉的脸上五官精致,如水的眸光颤动人心,墨色长发只用一支鎏金发钗简单的挽了个髻。在她转头的那一刹那,仿佛天地都为之失了色。

她站了起来,裙裾随风而动间流光溢彩,仿佛一朵盛开的彩色牡丹。她转身捋了捋被风吹乱的鬓发,然后矮了矮身,微微苦笑着回答道:“我多年不曾出家门,心情不好,便出来散散心,结果第一次下凡就来到了这儿。”

下凡?他略微顿了顿,继而笑道:“原来姑娘是天界之人,在下龙亦邢,敢问仙子芳名。”

她笑了笑,回答的轻快:“弋珊珊。”

“弋……”龙亦邢双目一怔,天界弋姓的只有天帝一家,而弋珊珊……

他抱拳道:“原来是大公主,幸会幸会。”

……是个痴情的女子。

“公主为何心情不好?”传闻天界大公主因为空战战神战死而把自己关了起来,这一关就是六百年,如今能让她出来的理由也一定与战神有关。

弋珊珊叹气,柳眉皱起:“此事说来话长……”

……

听完弋珊珊的述说,龙亦邢多少还是有些震惊。

空战没死,对天界来说是一件好事,但空战有了所爱之人却对于守了他六百年的弋珊珊来说,比知道他死时还要痛苦吧?

“现在公主心情如何?”龙亦邢这么突兀的一问,弋珊珊才反应过来,微微笑了笑:“说出来感觉好多了。”

龙亦邢点了点头:“下次心情不好的时候就朝没人而又广阔的地方大喊,或者找一个你认为信得过的人述说,心情自然而然就会好很多了。”说着他看向了她身后的大海,微笑:“既然出来了就四处走走吧,世间的秀丽景色数不胜数,不打算看看吗?”

弋珊珊顺着龙亦邢的目光看向了身后,澎湃汹涌的海浪拍打在礁石上卷起了如雪的浪花,远处的海面波光粼粼,忽然很想知道海下会是什么样的景色。她唇角上扬的弧度扩大:“好啊。”

……

只是想找个让自己的心不再空闲,不再想起那个人的理由罢了。

……

白天,他陪她逛海底,晚上,对月弹琴。

龙亦邢盘腿坐在海边的岩石上,腿上架着一把暗红色的七弦琴,他修长的十指抚在琴弦上,每拨动一次琴弦,月下那波光粼粼的海面就会随之多躁动一分,海上风浪也越来越大,到高潮时,龙亦邢的十指在琴弦上快速翻飞,海上翻腾起的巨浪向他们拍打而来,原本坐在一旁安静看龙亦邢弹琴的弋珊珊无意间瞥见海面随琴声的波动而变化时便将注意力停留在了海面上,如今也自然看到了那离他们两人越来越近的海浪……她不自觉的咬起了右手食指,目光在龙亦邢与海浪之间来回转换,犹豫着到底要不要拉龙亦邢跑。

“铮——”

在海浪即将拍打到他们目前所在的巨石上时,龙亦邢忽然十指平直并拢的按在了琴弦上,跳动的琴弦快速的静了下来,琴音戛然而止,海浪也如失去了力量一般垂直的向下落了下去……

弋珊珊瞪大了美眸看着这一切,然后就这么毫无形象的蹲着挪到了龙亦邢的面前问:“我能试试吗?”

龙亦邢因为弋珊珊的表情和动作而忍不住笑了:“好吧。”

“公主会弹琴吗?”就在龙亦邢抱琴站起将琴递给弋珊珊后,看到弋珊珊学着他刚才的样子盘腿架琴,他才出口问道。

弋珊珊很干脆的摇头说:“不会。”

龙亦邢:“……”

最后他什么也没说,站在她身后看她弹琴。

她弹的也是他刚才所弹的那一首曲子,生疏的手法也应证了她刚才的回答——不会弹琴,但海面竟也随琴音发生了变化,只不过到最后海面也没有再掀起刚才的那场惊涛骇浪,但如此,弋珊珊也已经很满意了。

“公主很聪明,在下只弹了一遍《风生水起》,公主便能有模有样的弹奏了出来,公主真的没弹过琴吗?”龙亦邢的脸上没有恭维之色,而是发自内心的赞许。

弋珊珊青葱如玉的纤指抚在琴弦上,摇头:“我最擅长的便是作画……”忽然脑海里又浮现出空战的身影,那些年,不断的练习画技,便是要尽可能传神的将他画下来……“后来就一直在修炼了。”她神色黯然的低头,嘴边的笑意淡了淡。

龙亦邢看到她的神情,没有说什么,只是静静地立在一旁。

五天后的……

“在下离开龙宫已有些时日,是该告辞了。”龙亦邢对弋珊珊抱拳道,然后转身,抬脚便走,走的决绝才不会因为留恋而舍不得离开。

弋珊珊看着他潇洒的背影,有一瞬间的恍惚,慌忙抱琴站起喊道:“等等,你的琴!”

他没有停下,背对着她摆了摆手:“在下将它赠与公主了。”

“可是……”弋珊珊看了看怀里的琴,抬头刚想再说什么,他却不见了踪影。

“可是,你不是说这是你母后留给你的吗……”

……

龙亦邢的母后擅长弹琴,琴艺在整个龙族中可谓数一数二,他的母后死后将琴留给了他,此后他便喜爱上了弹琴。

琴是由龙族中的红龙木与天蚕雪丝制成,龙王成亲当日赠与龙后的礼物……

她的脑海里忽然想起这些天他教自己弹琴时的认真模样,又想起他刚才离去的背影,心底竟升起了一种莫名的与六百年前知道空战死时的心情有些类似的情绪……

再见到龙亦邢时是在次日上午。

弋珊珊仍待在那座岛屿上,远处平静的海面突然掀起了一片巨大的浪花,一条通体碧鳞的龙从海里冲了出来,飞上了天际……

不久,龙亦邢率领着六名身穿金色龙鳞凯的龙将飞出了海面,无意间瞥见弋珊珊还在那里,张了张嘴好像想说什么,却还是止住了,转身向之前的那条碧鳞的龙逃窜的方向追去。

弋珊珊见状,立即抱琴站起,而后将琴收进乾坤袋里,疑惑的跟了上去。

“在追前面那条龙吗?但那条龙的速度……我应该帮一帮他。”

……

一个时辰后,他们停了下来,目之所及,已经完全找不到那条风龙的影子了。

正在龙亦邢准备发令分头寻找的时候,弋珊珊追了上来。

“龙亦邢,我帮你追吧。”她停在他身边,扬起脸微笑着说。

不是问句。

她的衣裙轻摆,轻纱飘然,周身流光溢彩得晃了他们的神。

龙亦邢连忙撇开目光,虽然求之不得,但还是想知道:“为什么?”

她答道:“多谢你这几天的陪伴,还有,谢谢你的琴。”

龙亦邢刚想问“就只有这些?”但话刚要出口却换成了:“你怎么帮?”

弋珊珊想了想,说:“我需要知道你们要抓的是谁,又为什么要抓他。”

龙亦邢回头对还在怔神的六名龙将摆了摆手,命令道:“你们先分头去找,切勿鲁莽行事。”

龙将们慌忙回神,握着枪抱拳道:“是!”然后纷纷散开,各朝一个方向追去。

龙亦邢转回头,对弋珊珊说道:“月前,风龙族五殿下离奇失踪,于昨日找到了五殿下的龙角与龙爪,经查证,是刚才我们正在追捕的那条风龙,也就是风龙三殿下所为。”

弋珊珊如水的双眸泛起了惑色:“那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嫉妒,”龙亦邢再度瞥开眼神,只要看着她就别想让自己清醒!他继续说道:“风龙王对五殿下宠爱有加,对三殿下最是冷落,所以因妒生恨。”

弋珊珊又问:“哪里人多且离这里最近?”

龙亦邢瞥了她一眼:“你是说他会去那里?”

“你们在追捕他,他一定会去一个让你们束手束脚,但他又能在被你们发现后方便逃走的地方。海上的话,以你龙族将军的身份,发动海里的生灵帮你寻找也不是什么难事,所以,他必定逃往了大陆,大陆上的生灵诸多,特别是凡人多居住的地方,那里便更是不能随意让其他生灵搅乱的,所以如果他去那里的话,那么追捕起他来一定十分麻烦。”

……

在接下来的四天里,龙亦邢与弋珊珊前往了大陆,所以,龙族两天后发生的事,他们并不在场,金龙族的金龙将军虽然能率领金龙族将士,但是龙族将军出自金龙一族,也就是说,没有龙亦邢的准许,金龙将军不能随意出动龙军,况且,已经有九支龙族出动了,少一支金龙族也不少,金龙族才没参与那场浩浩荡荡却只为绞杀两个人的惨烈战争……

一到达大陆,弋珊珊便独自行走,龙亦邢暗中跟着,以弋珊珊的姿色,引起大轰动简直是轻而易举,就等猎物主动上钩而已。

虽然遭遇了很多要劫持她的人,但最后都被龙亦邢化成的许多不同样貌的正义侠士给打跑了。

后来龙亦邢实在看不下去了,让他看一群污浊的凡人对她动手动脚?别说窗户了!缝儿都没有!所以他便幻化成了一个凶神恶煞的凡人人贩子,押着她从南往北一个一个城镇走了。

“你当初问我我要抓的逃犯犯了什么错有什么用?”他们走在一条只有他们两人的林道上,龙亦邢随口问道。

被绳子捆住双手的弋珊珊讪笑了下:“如果你乱抓人,我也要帮你抓?不问清楚怎么行……”

“……好吧。”龙亦邢变成的左眼戴着眼罩,满脸络腮胡的男人嘴角微抽了一下,无奈道。当初还以为她能凭这些推断出风龙三殿下会逃往哪去……看来是想多了。

“如果他没逃往大陆呢?”

弋珊珊顿了顿,额冒冷汗的赔笑道:“那就只能怪我了……”

“不会,美人真知吾心,猜到了吾会在这。”

突然,一个突兀的声音在龙亦邢的身后响起,龙亦邢刚反应过来就被后面的人一手刀给劈晕了。

“咚——”的一声,龙亦邢倒在了地上,而他的身后站着一名头顶碧色龙角的绿衣男人。

“你、你不会就是……!”弋珊的惊讶的往后退去,奈何自己手上的绳子与龙亦邢绑在了一起!她要逃,要么先挣脱绳子!要么拖着壮汉龙亦邢一起跑!

显然她只能选择前者。

“吾就是你们要抓的风龙三殿下!怎么样,见到吾,美人是不是很高兴?”绿衣男子邪笑着向难以逃脱的弋珊珊走去。

弋珊珊梗了梗脖子:“既然知道我们要抓你,你还出现,就不怕被抓?”

“哈哈哈,吾感觉不到龙亦邢的气息,他必定是封印了自己的修为,以防被吾察觉,但从你们来到大陆的那一刻,吾便注意到了你们并发现了你们的来意,现在不出手,更待何时?”风龙三殿下仰天大笑,碧色的眼睛带着一丝血光。

“那还真是……”弋珊珊低头,阴影遮住了上半张脸,唇角勾起:“谢谢你出来了。”

忽然,她与龙亦邢手上的麻绳光芒一闪,变成了一条带着金光的金色绳子的同时也迅速的自动解开了缠在他们两人手上的结,然后将走到他们中间的风龙三殿下给捆了起来。

“这条捆仙绳在天界仙绳中可是上品。”弋珊珊笑容灿烂的看了看地上都被捆成虫了还在拼命挣扎的风龙三殿下,友情提示道。

“吾……唔唔唔!”风龙三殿下刚要开口大骂,仙绳却多伸长了一截,将他的嘴给封上了。

最后,弋珊珊在等到龙亦邢醒来后就与他押着风龙三殿下回到了南海边。

“这次多亏有你的帮助,否则都不知道要何年何月才能抓住他了。”毕竟风龙的速度用来逃跑的话,要抓也的确是件很棘手的事。

“帮你是应该的……”弋珊珊心虚的摆手道:“我离开了天界这么久,也该回去了,再见!”

“嗯,再见。”龙亦邢有些失落的强笑道。就要分别了,还真是,舍不得。

弋珊珊刚转身走了两步,又回头:“如果我有时间的话,我会去龙宫找你的,到时候,送你一曲真正的《风生水起》!”

风生水起……

相遇就像风起,没有相遇,便不会相识……

龙亦邢怔了怔,眉眼含笑道:“好。”

此刻,他忽然明白自己的母后为何会如此喜欢这首曲子了。

后来,空战与风画扇的死亡,都让他们措手不及……

龙亦邢从风龙将军那里得知了事情的真相,风龙珠只是被藏了起来,而让他们除掉空战的人是天帝。

想要除掉风画扇,就必须先除掉空战。

弋珊珊知道真相后,再次逃离了天界,来到金龙族,“赖上了”龙亦邢……

龙宫里正为空战和风画扇的事寻思着如何替他们昭雪的龙亦邢忽然接到守界的侍卫来报,说有个长相很漂亮的姑娘一定要见他,于是他便疑惑的走到了金龙族的族界处,接着就看到了一名身穿三色流金裙的女子,他:“……”

弋珊珊见到龙亦邢时的第一反应就是一跺脚:“我不管了,龙亦邢,现在我唯一可以相信的人就是你了!”

看着才刚分开了一天就突然出现,并且还抱着他……(这省略号表示着龙亦邢的怨念)的琴一副欲哭的样子的弋珊珊,他悲喜交加:“先来一曲《风生水起》,我看效果如何后再考虑考虑要不要收留你……”

第一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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