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古之初,民智未开,人吮露精,食草木实,山居则食鸟兽,衣其羽皮,近水则食鱼鳖蚌蛤,有异鬼自极北永冻之地苏醒,涂炭生灵,近千年。
后有一人为救生灵于水火,不顾远古禁制,向西而去,历经劫难,携六卷真经自蛮荒而出,举手抬足间,有翻山蹈海之威,驱异鬼,斩邪魔,又以六卷真经创天元阵法,镇异鬼于极北,后筑绝境长城于天元阵法之南,以图守望生灵。
自此,六卷真经广布于世,民智开启,再无乱世,此人不争功名,不慕荣利,寡淡一生,千年后于绝境长城坐化,后人为诵其功德,铸万丈铜人于绝境长城,顶礼膜拜,世称‘夏帝'。
夏帝存世千年,诵经讲德,收弟子一人,自姓唐,名为守风,万年后,开枝散叶,达万万之众,居于绝境长城之下,不忘初心,名为守风人,于寒风中,守望世人。
届时,皇朝兴起,群雄逐鹿中原,后有秦国公建万世不朽之大功,成千秋不世之伟业,车同轨,书同文,天下一统,因守风人势大,如猛虎卧于山丘,危及皇朝霸业,秦国公不顾滔滔重口,率虎狼之师与守风人战于长城之下,战七年,伏尸百万,流血漂橹。
夏帝一十八代弟子,唐云起,眼见饿殍遍野,民不聊生,夜闯盛京,于帝王塌下,诵经八十一日,期间,或有悍将率万众杀入寝宫,或有大能以无上功法企图接近卧榻,俱败。
八十一日毕,唐云起驾云北去,率万万守风人****于长城以北,愿与异鬼同眠永冻之地,以此来加持阵法,以防异鬼苏醒。
秦国公经圣经洗礼,戾气尽去,自此勤勉执政,天下太平,后人又于绝境长城北建英灵殿,以期世代朝拜,不敢忘恩,过百年,世人知悉竟还有一脉守风人幸存于世,随即奔走相告,秦氏后人畏守风人如猛虎,召蛮荒大巫,以万人鲜血为引,辅以十万牲畜,开启禁忌巫法,咒守风人生来筋脉俱断,命不过二三,又过千年,皇朝更迭,风云变幻,世人早已遗忘守风人,而守风人仅存一脉却还在诅咒中备受煎熬,至此,守风人枝叶凋零,数不足千。
浮云朝露,倏忽之间,又是千年,凛冬一如既往的侵袭着永冻之地,绝境长城高万丈,直抵云端,如巨龙之躯蜿蜒万里,横亘在阔野之上,墙体是由水浇筑而成,冻一层,浇一层,若凭空俯瞰,状若冰晶,熠熠生辉。
夏帝铜像自长城低起,高万丈,背向长城,双臂舒展,万世不变的向大地撒播光明,只是如今,铜像周身遍布霜雪,尽显沧桑,英灵殿亦是一片死寂,似是陷入了无尽的永暗,偶有渡鸦栖息此地,更显凄凉。
阳光初照,为极北广袤的松林涂上了一层金色,少年步伐沉稳,自极北向南而来,身后竟是拖着数十具猛兽的尸体,呼啸的寒风竟卷不走他周身散发的气息,坚毅,果敢的目光一直凝着远方,少年身前是平整的茫茫雪原,身后是一串脚印,狂风卷集着雪花,自极北悄无声息的抚平了足迹,而少年还在前行,每走一步,便留下一个结实厚重的印记。
如今的世界,永冻之地早已成了茶余饭后的神话故事,夏帝铜像,绝境长城早已成了古代某位帝王彰显功德的远古遗迹,世人不信异鬼之说,更不信守风之言,这两者谁也未曾见过,又怎会去信。
绝境长城,苦寒之地,世人又称放逐之地,触帝王逆鳞之人,宗派犯戒之人,俱被流放至此,亦有看破红尘,淡泊于世之人避居此地。
数年前,有人在永冻之地发现一幼童,身体羸弱,奄奄一息,这人把幼童带回绝境长城,加以救治,幼童竟顽强的活了下来,居于绝境长城之人,闲来无事,便教幼童习经识字,只是幼童筋脉俱断,令人惋惜,一些道法高深之人,只恨一身修为得不到传承,数年间,幼童坚韧好学,已然长至少年。
一日,少年告知长辈,说要去极北之地祭奠先祖,这一去便是三年,当年,守风人仅剩一脉因皇朝打压,举族迁至极北之地而居,身受诅咒,婴儿大多早夭,活下来的到二十三岁便暴毙而亡,生存环境又极为艰苦,守风人血脉传至少年这里,已然断绝,只剩少年一人,当时他还是幼童,眼见亲人接连倒下,却无能为力,幼童凭着一股生存的意念,竟蹒跚至绝境长城外,最终获救。
幼童自记事起便被告诫不可透漏身份,否则族人将面临灭顶之灾,而今幼童已无族人却依然坚守祖训,族人二三暴毙时,扭曲的面庞,犹如阴影般一直罩在稚嫩的心头,他不解,为何自己生来便是废人,为何活不过二三,为何族人世代要忍受饥寒,生活在极北之地,为何上天如此不公,先祖夏帝救黎民于水火,族人却被世人驱至极北之地千年之久,幼童不甘,不甘生来便是废人,幼童不愿,不愿二三而卒,所以他一直在找寻契机,试图挣脱命运的轮回,还族人以公道。
自得救后,他不能修习功法,便学杀人技,放逐之地,便是幼童的契机,流放至此的人,或是熟悉皇朝典制条例的达官显贵,或是精通仙阁宗派繁杂典籍的修炼之人,或是掌握精妙杀人技的刺客,幼童求知若渴,深知自己时日有限,若是想存活于世,便要付出比别人多千倍万倍的汗水,天道酬勤,幼童仅用七年,便掌握了这些人穷尽一生去钻研的领域。
七年后,幼童已是少年,他不顾众人反对,坚持要深入极北之地祭奠先祖,其实是想去极北之地寻求答案,少年不畏险阻,艰难北上,极北之地,缺衣少食,少年只能在身后拖着捕获的猛兽前行,夜晚,只能寻雪洞避寒,渴了,含些冰雪,饿了,食些生肉,目的只有一个,便是活着,少年坚信,自己会活到百岁,活到千岁,绝不会像族人一样,二三而暴毙。
少年在极北之地辗转千里,看到了部落里流传至今的历史典籍,看到了夏帝以六部真经创出的天元阵法,看到了英灵殿内墙壁上史诗般的历史长卷,终于寻得了答案,知晓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若是寻得六卷真经,便能以真经毁天灭地之威破开远古巫术,当年唐云起携着六卷真经****与长城之下,世上再无完本,夏帝以六卷真经开启明智,或许在一些仙阁宗派,会存有真经残卷,寻全六部真经,简直如大海捞针,少年却未曾沮丧,因为十几年来,少年想的便是破开诅咒,向世人讨个公道。哪怕只有一线生机,也比守在极北之地坐以待毙的好。
三年之久,众人以为少年早已被野兽分食,谁知少年竟安然归返,惹得一些人老泪纵横,数年的朝夕相处,这些人把少年视如己出,用心栽培呵护,又岂能忍心少年遭受委屈。
“你这小子,一去便是三年,可是害惨我们这些老家伙了。”一名老者抖着发白的胡须说道。
“极北之地野兽横行,更有茹毛饮血的野人出没,这三年,你是如何度过的?”一名老者摸着少年皲裂的双手,心疼的说道。
“路上出了些事情,耽搁了好些时日,否则早回来了。”少年抓起桌上的吃食,一边嚼着,一边说道。
“我们还好,只是苦了肖阁老,一心盼着你安然归返,好去做他家的赘婿。”一名老者打趣道。
“赘婿又如何?我萧家四世三公,更是有先辈得道修仙,做我家女婿,怎的也不会堕了这娃儿的名声。”萧阁老脾气耿直,开不得玩笑,顿时气的须发倒竖。
“萧家如此显赫,你怎的沦落此地来了?怕是门可罗雀了吧!”一名老者反驳道。
“若是比身家,这里又有几人逊于你了?”又是一名老者出言反驳。
一名老者接到:“听闻你那孙女儿的长相,令人不敢恭维啊!”
“我孙女儿只是因幼时患病,面上留下了些许伤痕,性情却是极好的,这些我都与娃儿说过的,娃儿都未嫌弃,你却在这里多嘴!”肖阁老越说越激动,竟是气的浑身发抖。
萧氏一族,也算是皇朝的名门望族,世代官居高位,只因肖阁老脾气耿直,不懂人情世故,忤逆圣意,又遭奸人陷害,被削夺官位,流放此地,萧家从此一蹶不振,渐渐沦为盛京小族,肖阁老膝下又只有一子,诞下一女,却因幼时患病,面部留下诸多印记,岁至婚嫁却无人问津,一是因萧家败落,一是因此女实在是让人不忍直视。萧阁老眼见家族就要自手中败落,复兴重担无人能挑起,只能对月空叹,忽见绝境长城这少年天资聪颖,勤奋好学,不禁产生惜才之意,想把少年招为赘婿,改姓萧氏,本以为这少年血气方刚,不肯入赘,孙女又无姿色,想来要费些口舌打动他,谁知这少年竟是满口应允,丝毫未曾犹豫。入赘,是要被世人鄙视的,一般少年就是沿街乞讨也不愿入赘为婿,因为姓氏便是人存在的根本,事大于天。
至此,萧阁老便落下了诱拐青年才俊的口实,总是被绝境长城上其他的老者讽刺打趣,萧阁老虽然面挂怒意,心里却是欢喜至极,这少年无父无母,又是筋脉俱断,身世凄惨,与他那孙女简直是天作之合,萧阁老虽然脾气执拗,却也是有本事的,满腹的经纶,尽数传给了少年,这少年眉宇之间自带着一团正气,又尽得绝境长城之上这些高人的教诲,比自己那个独子可不知要强到哪里去了,得此佳婿,岂能不喜。
少年于绝境长城休整数日后,便揣着一纸婚约,向南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