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夏就这样在想容留了下来。她是个孤儿,救养了她十七年的孤儿院已经负担不起她高中毕业想上大学后高昂的学费,也没有义务再留下几近成年的她。陆夏做的打算是找个工作,勤工俭学自己养活自己,她先找到的工作是在一家金器首饰店当导购员,原本做的挺好,但还不到半个星期就被踢了,原因是她揍了老板的儿子。
早知道该多揍几拳的。这是她被辞后的唯一想法。
但也亏的这样,不然她也来不了想容,结交不了美人店长,陆夏暗自窃幸。
陆夏擦着桌上的花盆,又忍不住的把目光移动到坐在窗边的人身上。她又在翻看着那本书,似乎永远也看不完的样子,她背着落地窗坐在木质雕花的长椅上,一袭白色长裙,赤着脚,细长手指搭在书页上,手腕上绑着一圈红线,红线上缠着金色的铃铛,衬的她的肤色白的清透。她半垂着眼睛,长长的眼睫在精致莹润的脸上投下一片阴影。
这才是真真正正毫无瑕疵的美人胚子,随随便便光下一放,绝对养眼。
也难怪她会遇到那种事了。一想到那件事,陆夏气愤的同时又有些小得意,那是她和美人店长结识的契机。
在去首饰店报道的第四天,她穿着工作套裙匆匆忙忙的穿过公园小道,那时候美人店长就坐在柳树下一个人看湖面田田的荷叶,染着满裙尾的朝露,眼神认真的更像在发呆。出自对美丽事物本能的欣赏,陆夏停下脚步,默默的发着花痴。
周围有不少人都在看她,但他们的目光没能让她做半点改变,她仍在静静的看着湖面,好像她一直看着,就能让暮春的荷塘开出花儿来。
这时候有个人大煞风景的坐在美人旁边,虽然长的是人模狗样的,四周围着几个人,貌似是那个男人的小弟,几个人都全身皮衣铆钉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那男人应该先是做了个自我介绍,过程中不断把手臂频繁的抬起,露出腕间的瑞士金表和镶钻袖扣。他掏出名片递给她,美人一点也没有接的打算,周围有人忍不住笑了起来,男人不停的在说什么,估计她被吵的不耐,起身想走,男人一着急伸手就拉住了她。她终于回头看他,但那目光淡漠的和看一颗路边的石头没什么区别。
在他手碰到她的同一时刻,周围所有人都莫名打了个寒颤。
男人下意识的想要松开手,还没来得及就被陆夏一脚踹开了。
都说女孩子是很娇气的生物,是用来疼和宠的,这一点在陆夏身上完全体现不了,孤儿院也具备不了那种环境条件,陆夏从小活的像个男孩子,做事情风风火火的为人又有十分热心肠,看到这一幕,第一反应是:我靠流氓!放开那只咸猪手!第二反应就提脚便踹!身上穿着小套裙也没能制止她的行为,工作装配套的高跟鞋足足有八厘米,又是皮制,踹在人身上的效果可想而知。
跟着男人一起来的男人都被陆夏彪悍的打法给惊呆了。特别是把在揍人的她和站在一边的长裙美人一对比,真是完美的体现出草莽下山和岁月静好两种气质……
越揍越顺手,直到她觉得脚下好像踩到了什么东西,低头一看,是刚才男人手里拿的名片,上面身份注着禄金珠宝经理。
禄金珠宝就是她工作的金饰店。再一看他的名字,陆夏:…………呵呵。
真是好巧啊,她们那里的老板儿子和这个男人同名……
陆夏很悲愤,于是她下手更重了。然后在那群皮草铆钉把男人拉走后不久果然接到了店内的辞退电话。
我就知道。陆夏问了她的地址,把她送回去,挂了电话心里暗自流泪。“出什么事了吗?”那白裙美人轻轻柔柔的问她,“啊?没什么。”陆夏还沉醉在她的声音里不可自拔,反应过来连忙回道。
人长的那么好看又有气质声音还这么好听,陆夏在心里暗自点赞,眼神放光,那副模样,就像是小粉丝看到了自己女神。
“话说,你住在这里吗?”陆夏确定到了她说的目的地后问她。一线城市中心寸土寸金,她们停的地方是一栋大约六百多平米的两层阁楼,楼顶上装饰的是英伦风的楼塔尖和时钟,楼下门口有一个招牌,简简单单的两个字:想容。右下角有一个花体的英文字母‘f’。
看到这个名字陆夏脑中冒出的第一反应就是李白大诗人的诗。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
白裙美人点头,她搭着雕花扶手上了台阶。“对了。”她叫住陆夏,“如果工作遇到了麻烦,或是如果你无家可归的话,你可以来这里找我。”
以上回忆完毕。
算算来这里也有两个月了,陆夏一直都知道,想容里的美人店长是个妖怪。
第一次见面,陆夏亲眼看到她靠在围栏上,指下开出满塘荷华。满公园里的人竟没一个人觉得惊奇,她腕上的铃铛声不断,但好像只有自己能听见,陆夏从每一个见到她的人眼里都看到了惊艳,但都在转身后不久就忘了她的样子,忘了曾经见过她。就和那个富二代流氓嚷着要辞退她时却永远解释不清楚原因的状况一样。
除此之外,还有想容里她一碰就恢复新鲜的花束,两个月来从未见过她沾一点吃喝。美人店长每天做的最多的事,就是看那本书,经常是看着看着就发呆,那种表情淡淡双目放空的样子,陆夏有时候看着,都会产生种担心她会哭出来的错觉。
你身边出现一个拥有超出你认知范围内的能力的人,一开始说不怕都是假的,最初她的确被吓的不清,当时美人店长是什么反应?她只是低头拨弄了一下花,语气平淡到冷漠的程度。“你走吧。”陆夏深吸一口气,强装镇定的说道。“你住在什么地方?我先送你回家吧。”
现在想想,真是多亏了当时的胆大包天。
陆夏是个中二病,虽然她小时候过的有些清苦,但这一点也不影响她成为一个深资中二病。
中二病一般都生活在二次元,每一个不成熟的中二病都想过要毁灭世界或者拯救世界。陆夏在初中经历过言情小说的书海,也看过无数部新番日漫。高中的学生们叛逆期迸发,虽然学校规定不许带手机这类电子设备,但毕竟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查手机时一个个的都懵头说没有,或者随时给手机准备几个‘替身’,晚上熄灯后寝室里的学生就三三两两的蒙在被子里追暮光,生化危机,美恐故事,魔戒,速情什么的,热衷过十字架,黑兜帽披风,戒指环,满屏高贵冷艳的瑟兰迪尔精灵王和酷炫飙车的莱恩帅过了他们一整个苦闷的高中。
所以她一想到她每天和一个妖怪共处一室,心里涌出来的,全都是克制不住的兴奋。
陆夏看着看着又犯起了花痴。美人店长在这时抬起了头,陆夏先以为是自己打扰到她了,可发现她的目光是越过自己落在了楼上。“美人店长,出什么事了吗?”陆夏问她。花待葬还是那副冷冷淡淡的样子,但眼睛里的情绪却复杂多变。
“……他来了。”
谁?陆夏看着她合上了书,撑着椅子站起来,长裙飘然。“我有事出去一趟,你帮我看一下想容。”
“好的没问题!”陆夏语气豪爽。花待葬笑了一下,对她点点头,然后上楼。
是的,你没有看错,是上楼,而不是出门。
想容楼上有两个房间,陆夏刚来的时候就被美人店长提醒过不能在她不在的情况下上楼的,最好她不在的时候自己也不要留在想容,花待葬的原话是可能会有一些不怎么友好的人会来。陆夏知道一间是美人店长的卧室,还有一间……类似于二次元世界里的传送门。
想容是家精品店,出售的商品都是一些精致好看的小玩意,很讨女孩子喜欢,但生意一直都不怎么好,也是,在如今这个宣传发达的时代,封闭着大门和简简单单的有个招牌,人们对未知的东西多多少少都会产生畏惧,所以一个月下来,也没几个人敢推门进来。其实想容里最多的还是花,可美人店长从来不卖它们,有客人来的时候她就站在一边,有的人会得到她送的花,只是送花的过程中陆夏又听到了铃铛声,客人们却都浑然不闻,所以她们欢欢喜喜的抱花出门后转眼就忘了自己曾来过这里,和见到过谁。
等陆夏打理好花架,打着哈欠伸了个懒腰,眼角就瞥见了木椅上的书。
她走过去拿起来。“这不是美人店长的书吗?”平时总是书不离身的,看来是刚才走的太匆忙忘记了。陆夏细细打量,不大厚,却有点重,封面上的花纹古朴,有着难言的华丽。陆夏蛊惑的去用手描上面的花纹,一时没拿稳书顺着手臂就掉下去了,陆夏连忙伸手去抓,书页在空中哗哗的翻开,陆夏正好就按到了书页上,指尖传来一阵奇异的电流,陆夏陷入无尽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