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夏昏迷的时间不长,但她却觉得好像过了无数个世纪那样漫长。
她感觉自己掉进了美人店长的书里,光有意识没有形体,失落于一个她陌生的时空。陆夏站在青石铺成的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穿着深衣或者是曲裾,周围的建筑古色古香,鼎纹刻布在柱子上,雕梁画栋的很庄严精美。
这应该是东周时期?那是春秋还是战国?
很多人从她身体里穿过,陆夏没空去惊恐和理会,她大半的心神,都落在前方独行的人身上。
那个人走过的地方人群自动散开,艳丽的裙尾长而华丽,边尾却是残破的,拖搭在青石路上像是在她身后拉出了斑斑血迹。她泼墨般的长发随意披着,肤色苍白如雪,她闭着一双眼睛毫无目的的走,像没有灵魂的木偶,整个人苍茫的就像是一幅浓墨重彩下画风依旧缥缈清丽水墨画。
她是美人店长。陆夏很确定。只是……她的美人店长不会如此嗜杀成性。
陆夏记得,湖边那个富二代的招惹,不管她的拳打脚踢,换来的只是美人店长的漠视,而很多年前的这个纨绔子弟,得到的代价,却是血洒街头。
奴隶主时代的人远比后世的人要强势自我的多,得不到回应的纨绔子弟下令只要不弄伤脸,直接打断手脚带走。
一直顾着闭着眼睛低头走的人听到这话只是微勾起了嘴角,垂着的手指动了动。
一团血冲着陆夏迎面而来,穿透过她的眼睛溅落在地上。
啪的一声,地上绽开一朵妖红之花,一朵,两朵,从零星到无限。
离她近的人全部被肢解,死亡来的太突然,他们甚至连声音都没有发出。街上的人吓的惊慌失措,连连叫着妖女四处逃散。
好……好残忍。
陆夏看她终于抬起头,缓缓睁开了眼睛,那双眼睛空灵的毫无焦距,眼珠竟然是红色的。
她掬来一滴血悬在指尖,一抹绿芽冒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结出花来,她手掌一翻,花朵凌空,落下来化做了漫天漫地的花瓣雨。
后人有词:花谢花飞花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
她慢慢握住了手掌,然后收回了手继续掩在了袖子里,转过身面无表情的离开。
花瓣在空中自燃,焚烧着满地的血花与尸骸。
即便是只有意识,陆夏还是觉得她要吐出来了。这样的美人店长让她害怕,但看着那人一人远去的背影,想到她刚才空洞无物的眼神,心里占据最多的情绪,还是心疼与酸楚。所以陆夏继续跟了上去。
很多年前的这个人,一直都没有睁开过眼睛,也就这样一直走了很久很久。
她从人来人往走到了荒野无烟,从金碧辉煌走到竹林茅舍,脚下踩过青石大道,也踏过泥泞和流水,周遭的树叶青了又黄,黄了又青,花开花谢经历了数不清的轮回。
再后来,她所到了地方有无尽的山峦,山上堆了厚厚的雪。她的脸上如今已经没有一丝血色,步伐也不在清浅从容,陆夏想起她以前在清晨穿过草地的时候,她闭着眼睛慢慢走,脚步轻的连露水也不会惊动。现在雪地上的脚印深浅不一,她捂着胸口步履蹒跚,最后倒在了雪地里。
已经极限了吗?
艳丽的眸光闪了闪,有些释然,然后虚弱的闭上。
雪越下越大,一丝一丝的积落在她的衣上和发间,哪怕陆夏在一旁急的快哭出来了,也阻止不了那个毫无生气的人卧在雪地里,慢慢被雪深埋。
陆夏觉得心里像针扎的一样很不好受,她冲过去想为她挡住风雪,但虚无的意识体根本拦截不住任何冰冷。陆夏从没有像这样恨过自己无能。
“颜颜!”陆夏惊觉远山中飞跃着一道黑影,他呼唤的声音沙哑而急切,像是在找什么人。
她们在的地方是一个冰封的湖泊中央。那个男人在湖边停过一次,与她们隔的最近的距离,不会超过一千米。
他在湖岸来来回回的寻望了几遍,最后朝另一座山掠去。
颜颜?
这是他要找的人的名字吗?他是什么人?
美人店长她又是什么人?
一切已容不得她多想,陆夏身后传来巨大的吸力,将她带离了这个本就不属于她的时代。陆夏不知道的是,在她走后,那座山湖冰封了很长一段时间,直到很多年以后,冰面才出现了丝丝裂痕,被雪深深掩埋多年的人随着碎冰坠入水中,浮成一团模糊的云霞,随着流水被带走……
陆夏更不知道的是,寻人未果的男人怀着多大的失望回到荆孟,收敛了所有慑人的气息支着额头伏在王座上疲惫的睡着了。
一只斑斓的彩蝶在黑暗里划出了几道优美的弧线,落地化身成一位亭亭玉立的绝色女子,她小心翼翼的停在那里,明明满眼的想念,却不敢在上前一步。
司颜站在不会惊动他的距离内,一只手在空中划动,像是在描摹他的脸。她的眼睛是奇异的彩色,七彩的光流转不停,“这样尊贵又倨傲的你,有谁可以走进你心里去呢?”
他的眉头一皱,司颜还以为是自己惊扰了他,提起裙摆正准备离开,转身之后却听到男人在喃喃的念到。“颜颜……”,她浑身一僵,不可思议的回过头,眼里同时闪着欣喜若狂。他这是,在唤自己吗?
自己竟然入了他的梦?
“你在哪儿……?”他的声音低哑,司颜能从他的声音里听出明显的迷茫和痛苦。她眼神柔情似水的看着王座上的人。轻声说道:“我一直在你身边啊。”
楼祁经常都在睡觉,其实像他这种修为早就不需要睡眠这个东西了,但是他却沉迷于虚幻的梦境,因为睡着了,在梦里可能会见到她……
只是,每次当他要触碰到她的时候,她总会从他眼前消散,如此反复。
颜颜,你到底在哪里?我不相信你已经不在了,但为什么,我找不到你。
一滴眼泪在黑发的掩饰下悄然落下,渗进衣领里不见踪影,没有谁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