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兄弟两人亲密无间,选择强强联手而不是你死我活,那荆孟会怎样?妖界又会怎样?
她不敢想。
荆孟疆域辽阔,是妖界第一大域,以锋河为界,楼祁与楼漠各占半壁江山。
所谓一山不容二虎,荆孟妖灵们知道,他们总会有决战的一天。
这天荆孟妖灵做鸟兽散。
冕服高贵而华丽,墨衣低调却奢华。四目相对,无喜无悲。
的确,他们长的太相似,每次见面都会令他们产生临镜自照的错觉,可这也是他们互相憎恶的理由之一。他们都太狂妄太自负,天生为王者,生性狂傲唯我独尊,岂会允许世界上有另一个自己存在。即使他们是对方在世间唯一的亲人。
可是在荆孟,亲情向来都是最浅薄的,在这里,最让人信赖的是权力。
朋友,亲人,属下,爱人,他们都可能因为一些这样或者那样的东西来背叛你,伤害你。可权力不会,当你至高无上,坐拥天下,手柄生杀予夺。谁又敢背叛你?就算至高处都是冷寂。
一直都有流传一个传说。双生子,一为福,一为祸。
所以他们两个,一个留在族内作为接班人培养,一个,则被弃于荒野。
于是,哥哥楼漠在狼族接受残酷的训练,经历了各种层出不穷的手段和黑暗,最后在同族那些所谓的天才嫉妒的目光下踏着不服者的尸体,落坐于染血的王座。
于是,弟弟楼祁在荒山无亲无援,经常饥寒交迫,生存的很艰难,还要面对其他妖灵不轨的冷眼,讥讽,欺辱,伤痕累累地成长,最后他让曾经令他流过血的人都留下了自己的命,他用那些贪婪者的鲜血和骸骨修筑了一个王座。
他们都不知道自己不在彼此身边的时候对方经历了什么,都觉得对方受到了族内偏爱,误会太深又不屑解释,所以他们不可能亲密无间。
厌恶加上自身的骄傲,所以当两个人分离多年再见面,便是举刀厮杀,一眼成敌。
当外界的屠刀终于一日降临到狼族身上,两人各立一方漠然而视,同样的脸上挂着同样冰冷无情的笑。一起目睹那场大火焚寂尽一切,他们原本可以阻止这次灾祸的,但在那天,他们谁也没有出手。
族人的眼神由期待到绝望,最后死寂。
今日,两人千百年来心中所有的怨恨与憎恶,在这场刀光剑影里发泄的淋漓尽致。
楼漠用沫晓仙子的元丹炼化为一柄长刀,持刀相向,湛亮的刀身映出两人的眼。楼祁拿着仙骨长鞭,两人飞身而起,脚下山石崩裂。这是决战,所以,不用保留,也不需要顾虑。
空中兵器撞击和摩擦响起的声音铿锵而刺耳。他们脚下的是战争,双方实力相当,一时之间难分胜负。
这是血腥与杀戮,尸骨成山,血染千里。
那天打到了几近日暮,空气中漂浮的血腥盖过了冰雪的味道。两人在伤人的同时也在自伤,完全只管进攻不管防守的招式,疯狂的残忍。他们冷冷对视,将残留的法力注入武器,沉重的戾气自他们身边蔓延开来,最后一招,决胜负吧!
空中绽开的红芒灼眼,两名俊美的男子皆被反弹的力量震的狠狠倒飞出去,撞断山岩后各自喷出了一口血来。
两败俱伤吗?还活着的妖灵们不安又好奇的想。
“咔咔。”楼漠用刀撑地准备起身,刀身突然生出了裂痕,在妖灵们震惊的目光下寸寸俱断,楼漠又吐出一口血,倒在了断壁残垣之中。
“怎么可能……?”楼漠不可置信地望着破碎的刀刃。楼祁明显也伤的不轻,但却比失了兵器的楼漠好一点。他擦去唇角的血迹,走到楼漠面前。
“不明白你为什么会输吗?”楼祁将一块碎片吸在掌上把玩,勾着笑问他,这种居高临下的感觉很好。楼祁说:“好奇我为什么会选择花扶颜吗?呵,她是夙阙与沫晓真气心血所化,在夙阙在天界养育她千年,她的体内夙阙的执念还有沫晓的一份期待。你说,沫晓会忍心毁掉夙阙对她的执念吗?所以沫晓的元丹会在潜意识里反抗,但她的元丹已经被你炼化,反抗不行后,她就不惜自毁了。”楼祁两指一动,晶石刀块立刻碎为一堆粉末被风吹散。
“原来如此,没想到最后还是你赢了,真是不甘心啊,”楼祁没有说话,骨鞭变小为一条萤蓝色的绳子,被他小心的缠在自己的手腕上,然后从腰间拔出一把匕首,楼漠看着他的动作,慢慢的握紧了拳头……
“住手!”一道厉喝传来。楼祁停下动作看了过来。魑魅满怀担忧地看着受伤的主上。“楼祁!你看她是谁!”手中铁链一拉,扯出一名浑身血迹斑斑的女子。
“采兮!”流桑正要上前,却被一旁的魍魉横刀拦住。“该死!”锁链下的采兮脸色苍白已经陷入昏厥,他看的心急如焚。
楼祁只是轻笑,“我不知道你让魑魅将你的属下伤成这样是何意?”“我的属下?”楼漠冷哼。“你真当我什么也不知道吗?她是你安排在我身边的眼线,没有‘介眼’来用做监视的你也就只有这个本事了,而且呐,我还知道,这个女子对你情深义重。”他眼神嘲弄地说道。
“你是想告诉我,你能习得‘介眼’,所以你才是正统吗?”楼祁很冷静的说。楼漠似笑非笑,“哈,弟弟呐,狼族都没有了,你觉得我还和你谈狼王正统这种事有意思吗?我从来不稀罕这个,对这种事心存芥蒂的人只有你而已。”
楼祁眼里浮起杀意,魑魅紧收锁链,采兮痛呼一声,慢慢睁开了眼睛,彩眸涣散。“楼祁!你真的不管她了吗?几百年前,若没有她自损修为用自己的替身为你挡过一劫,你现在,只怕是不会那么轻易地站在这里了吧!这只蝶妖对你忠心耿耿,难道楼祁殿下就没有一点恻隐之心吗?而且……”魑魅将锁链收紧。“她身上所有的经脉,都已经被我一根一根的挑断了,经络俱断的痛苦,殿下你说能否称得上世间至痛的刑罚呢?”
全身经脉都被挑断,那岂不是废了根基,过不了多久就会散了灵智,成为普通的生灵,楼漠竟然如此残忍!流桑怒红了眼。
“魑魅,你错了,世间哪种痛苦,能比得上剔骨之刑呢?特别下手的人,还是自己心上人。”
楼祁握住匕首的手一颤,楼漠看在眼里,心里闪过报复的快感。
弟弟啊,你就承认了吧,就是你再怎么装的若无其事,也还是骗不了我的,花扶颜果然是你的死穴,呵呵。
楼祁抬脚就往楼漠身上踢去,巨大的轰响过后,尘埃弥漫下楼祁满目清寒。“别以为我不敢杀你!”楼漠唇间染血,他懒懒的擦去,就着这个姿势靠在断岩上。
“主上!”魑魅叫道。
他随意的摆摆手。对楼祁说,“这就恼羞成怒了吗?你我都知道,无论是妖鬼魔神,只要元丹被夺,便是身死道散,最后神形俱灭;若是精骨被剔,便是一损俱损,如果六个时辰不回到本体,那在六个时辰后生机耗尽,最终同样难逃一死。我们光这一战都打了这么久,你我兄弟二人方才又聊了这么多家常,应该有足够的时间,让你那小花妖魂飞魄散了吧……”
楼祁呼吸一窒,久久不能恢复,颜颜……
他收了匕首,再也管不了其他人,迅速向山巅掠去,任谁也看得出他眼中的慌乱。
“主上……”采兮醒了,她在身后虚弱的叫他,眼神乞求。
好熟悉的语气,让他想起了在山巅上那个小花妖也这样唤过他的名字,她唤过不止一次,而自己却一次都没有回应。
“楼祁……”
“楼祁……”
他不记得她有没有哭。
“求求你……不要走。”不走了,我再也不走了,所以颜颜一定要等我好吗,像从前一样,等我来接你。
直到再也见不到那道她爱慕的身影,采兮双目垂下,眼中再无神彩。
原来在您心里,和她一比,我真的不过如此。
锁链被收回,采兮变回了原形,那是一只彩色的蝴蝶,它翅膀有伤再不能飞起来,被流桑小心翼翼的接在掌心。彩蝶微微的抖动翅膀,周身光芒黯淡。没有灵智的蝴蝶什么也不懂,只是想着凭着本能扇动翅膀,它不知道自己失去了什么,比如再也不能飞翔。
流桑落下一滴眼泪,打在了它的翅膀上,彩蝶不安的挣了挣。
傻瓜,主上永远不会明白你的心意,就是明白了,主上的心里,早已经住进花扶颜了。
为什么你要把你的所有都给了主上,就不能……分我一点呢?
魍魉无言的把刀收好,跑过去和魑魅一起将楼漠扶了起来。魑魅拿出他的披风给他披上,楼漠将披风拢好,扫了扫山巅的方向。“我们走。”
楼祁,今日之仇,哥哥将来会一点一滴的全部奉还给你的。
在此之前,哥哥就先祝愿你找不到花扶颜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