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孟山巅,这是他们第一次相遇的地方,也是他们缘分的开始。
好冷啊……
花扶颜脸色苍白地躺在雪地里,飞舞的雪花落到她的脸上,却没有融化,而是顺着脸颊滑下来。在她的旁边,楼祁逆光站着,面无表情。
扶颜找到他的时候,他就在山巅上,似乎一直在等她,她唤了一声他的名字上前,走近了才发现他周身散发着一种她从未见过的冰冷,他对着毫无防备的她遥遥伸手……
他手里窜出无数锁链,漆黑符文泛着危险的光,扶颜被锁链所伤,不可思议地望他。
“楼祁……”她叫他的名字。
楼祁面无表情地走过来,从她眉心取出了她萤蓝色的仙骨。
那一天的风雪下的好大。
“可以问你几个问题吗?”花扶颜用手撑起自己半边身体,好让自己显的不那么狼狈。楼祁背过身去,算是默认。
“沫晓仙子其实是你害死的吧,你一直都在骗我。”“没错。”他冷漠的说,粉碎了她最后所有的期望。花扶颜凄凉一笑,泪水滴在雪地上却迅速成冰。她盯着他的背影,小心翼翼又轻轻柔柔地问。“那我们在一起这么多年,也都是假的吗?”
楼祁的身体微不可觉地一颤,宽大的衣袖下那双手死死的握着。
“你回头告诉我啊,楼祁。”
他告诫自己说,你要冷静。所以他回答说。
“是的。”颜颜,不要再逼我了。我怕我会控制不住。他的手背上青筋暴起,指骨用力到折裂。他真的很想回过身去紧紧地抱住她,他想要不顾一切,但是他不可以。
她没有再说什么了,只是望着他。眼神却从怀疑,不甘,愤怒,怨恨再到悲凉。
“扑——咳咳咳。”她捂着胸口不停地咳,方才呕出的血凝聚在一团,像被一层无形的膜裹着,它还在微微滚动着。扶颜那还残留着咳出的血迹的嘴角微勾地看着楼祁将那团心头血收于掌心。
她突然觉得自己很可笑。
楼祁对她出手到现在取走心头血想要离开,从头到尾都没有看她一眼。也对啊,既然想要的东西得到了,又何必再浪费时间陪她演戏呢?
楼祁一言不发地离开,衣袖之下,指骨全碎。
忍耐住,这一战你绝不能输,所以,绝不允许你对她心软。
扶颜看着他的身影越来越远,就好像是在看着他一点一点走出自己的世界。她恐慌地想要伸手去抓住。“楼祁!”
他停住了,却还是没有回头。
在很多很多年以后,她已经没有能力去想起所有的事情,当回忆成书,她无意间翻到这一幕,她拼命去想,当初那么卑微的理由。无果。
而很多年前的扶颜,她在雪地里以卑微的姿势在乞留。“求求你……不要走。”楼祁抬头深呼一口气,身体化为一道流光,完全离开了她的视线。
扶颜空伸着一只手,眼神空洞。
你还是,把我丢下了。
山峦深处飞过一只黑鹰,它眼睛里闪着暗金色的光芒,振翅高啸飞向远方。
雨雪霏霏,无尽的风雪慢慢掩盖住所有悲伤。
荆孟界河以东的宫殿里,楼漠高居王座,一手支着头,黑发下金色一闪,将山巅之事尽收眼底。
“呵,看来我这个弟弟无情程度又上升了一步,只是可惜了美人儿。”明明是两张同样的脸,但楼漠自然之下,又要比楼祁邪气一点。“本想抓那个花妖来威胁他的,可没想到……哼哼!”
王座台阶之下突然升起一抹黑烟,烟雾散去,一名面覆黑纱的黑裙女子朝他跪拜,她的群摆层层叠叠在地上张开,像是在楼漠脚下开出了一朵巨大的黑色曼陀罗。“主上,那个叛徒已经被魑魅抓回来了。”
楼漠勾起笑从王座上站起来,金纹勾勒出的冕服华丽,猩红色的披风拖在身后。他长身而立。“本座与楼祁斗了这么久,到今天,也是时候做个了结了。”魑魅不敢抬头看他,但黑纱下的美目仍然浮现出痴迷来。
她知道,再这样下去的后果,也许会万劫不复,但她还是无法将心神从这个人身上转移开,却情不由衷。
即便是低着头,楼漠仍能感觉出她目光中所含的热烈。魑魅感受到主上落在她身上的审视,她有些害怕,怕像上次表明心意那样罚她闭门思过二十年。
她不敢怪他。
二十年囚禁的孤独对于她来说其实算不了什么,她难以忍受的是,那二十年里她不能见到他。她原本想将这份爱慕隐藏在心底的,可没想到,一出来见到他,就忍不住了。
不过意外的是,这次楼漠并没有发怒,他甚至饶有兴致地问她。“魑魅,本座比之楼祁如何?我们像吗?”
魑魅终于敢抬头看他。“主上眉间有两记眉钿,那是狼族之长才有的标志,楼祁那族内弃子不可能有,除此之外,主上您与他长的一模一样。”
一模一样吗?也是,他们是双生子呢。楼漠诡异一笑,眼中却是寒芒入骨。
“若是没有这两道眉钿,凭我们长的一模一样,你还能分得清吗?”
“那!”魑魅应地毫不犹豫。她嘴角弯起的幅度有些苦涩。“属下还没有回答完您刚才的问题,在魑魅眼里,主上独一无二。魑魅怎么可能会认不出自己的主人?属下追随您多年,主上的每一个极细极微的动作和神态都铭刻在心,哪怕魑魅有一天也被剥离了灵智,也能分清主上,就像……采兮能认得楼祁一样。”
采兮,那个自作聪明的叛徒吗?呵呵,光一个花扶颜还不够,加上还有个采兮,弟弟呐,你可真是艳福不浅啊。不过……他看了一眼跪地的魑魅,目光越发幽深起来。
你有视你为一切的采兮,我也有对我痴情不改的魑魅。你夺了花妖的仙骨与心头血,我手中也有沫晓的元丹,世间当真是存在有一个诡异的平衡啊。那么,楼祁,我们兄弟,谁才能笑到最后呢?
魑魅痴痴地直视着那个人线条锋利的侧脸,心里有些感叹。她知道刚才他问那些话是什么意思,他们兄弟恶斗了几千年,她做了这么久看客,怎么会不明白,所以她不敢乱想。
说起来,无论是主上身边的自己和弟弟魍魉,还是追随在楼祁身侧的采兮流桑。都知道他们兄弟关系敌对。但这两个人太像了,不只是样貌。这么多年来,两人难分胜负,因为他们对彼此都太了解了,明明是死敌,可双生子之间的默契却是首屈一指,若两人不是敌人……
她被这个想法震惊到了,心里不可控制的浮出一个可怕的念头。
若两人不是敌人,那世间,可还有他们做不到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