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整整一天,杨志都没有再主动去理会邢承,邢承又出于愤怒,他也没有再搭理杨志,二人就这样在牢房里待了一天。不同的是,一旦有了吃的,杨志是敞开了胃口在吃,而邢承,又饿了一天的肚子。
一天过后,开牢门的狱卒换了人,邢承也知道,终于到了该离开的时候。
狱卒一下进来三四人,其中一个走到邢承身边便踢了一脚,看邢承尚能动弹,他也同那县太爷一般冲着邢承大喝道:“别在这里装死了,跟着我们走吧,到地方你再死不迟。”
邢承拉开疲软的眼神看了看那狱卒,口干舌燥的他,一句话都已说不出,那狱卒一看,随又冲左右大喝道:“把他架起来,抬也得把抬到刑场上去,正好省下来送行的饭,我们自己吃。”
如此忌讳的话,他都说的出口,又有什么不能干的,只见那些狱卒不管邢承的死活,架着他上半身,拖着他下半身,朝着牢房外便将其弄了出去。一旁的杨志并未睡觉,而是眼睁睁的看着,同时他也在等,只要邢承能说一句他愿意听到的话,这些狱卒恐怕眨眼之间就会身首异处。
可惜的是,此刻的邢承是被打折了牙往肚里咽,就是死活不张口,看来这一天的气也没有跟杨志白耗着,就看杨志是不是见死不救。先前他可是听杨志自己说过,杨志是来保护他周全的。只是没想到,杨志看着邢承被狱卒们带走,看着牢房的门重新又锁上,他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他的定力看似远远超过了邢承。
牢房里很快安静了,杨志居然又闭上了眼睛睡起了大觉,就跟自己的任务完成似得,非等着睡够了才知道回去复命。他眼前这牢笼,丝毫不放在眼里。
邢承被拖出了大牢,在外等待他的,是一架囚车,他还没有想到,他都成了这样,依然避免不了游街示众。下半身的疼痛,很快又体现了出来,当他被塞进囚车,还要求他必须把头露在顶上那窟窿时,他真的觉得,晚死不如早死。他能依靠的,只有自己的双手去强撑,不然他下半身用不上力,会直接将他吊死在里面。
之所以没有选择吊死,也是他想到了置于死地而后生的方法,堂堂一个科学家,之前不知饱读过多少书籍,是经验告诉他,想活命只能这样。他不相信杨志会见死不救,但杨志确实是见死不救,但邢承并没有气馁,因为他仍然相信梁山上的人会救他,他是觉得,他十分了解王伦的为人。
王伦把他比作一支百万之众的大军,恐怕邢承都已心知肚明。
这正是这样的盼头,给了邢承活下去的动力,他咬着牙时刻在告诉自己,或许等不了一炷香的时间,就会有人会因为他而坐不住。邢承这是在赌,赌输了,他将死无葬身之地,可要是赌赢了,他能获得至高无上的尊严。然而邢承又不得不赌,因为他已走投无路,就是死,也不如率性赌一赌。
这次没有了县太爷的身影,那狗官居然连监斩之职都给了刚才那领头的狱卒,不然邢承来了劲,还能骂上两句,而这时,他是一声不吭。吭声的时候,也是囚车走的时候,囚车的晃动,卡得他的脖子疼,让邢承又不得不痛苦呻吟。
接下来的游街示众,也够热闹,毕竟公开杀人,不是说见就能见到的,只见那领头的在前一敲锣,忽然满大街的人都是。好在身体上的痛苦已经让邢承没了脸红的意识,不然他那里会承受得住这样的侮辱。
承受巨大痛苦之时,邢承也是瞪大了眼睛,看人群里有没有熟悉的身影,尤其是王伦,因为他不相信,杨志都奉命来了,王伦还能在梁山上坐得住。除了王伦之外,他也在看有没有陌生的大汉,不敢说此刻就有梁山好汉在盯着他,他的心里也盼望如此。
只因太阳光不知为何越来越刺眼,让他看得有些模糊,随后又失望地笑了,有如何,没有又如何,关键是看他们是否动手,而不是站在那里看热闹。能这样想的邢承,突然又觉得周围看热闹的,是来给自己庆功的,他研究的时光隧道取得了惊人的突破,这些人因此闻风而来。邢承欣慰地笑了,不知他奋战了多少个日日夜夜,终于看到了自己的成果。
在这里,没有富足的人可以把鸡蛋放臭,便没有丢臭鸡蛋的来扫邢承的雅致,至于丢烂白菜的、丢烂西红柿的,也一个没有,想来他们都未听说邢承的罪过,不至于如此。反倒是有些看客,心生了怜悯,看来是县太爷的办案风格传遍了大街小巷,只是不晓得又是那一家那个人身背了无辜的罪名而已。
“邢承,你真的想死吗?”
正当邢承感觉到快坚持不住的时候,突然有人在喊道,让邢承的心里是一咯噔,不由自主地便左顾右盼了起来,可他不知,这只是他出现的幻听,其实在他附近,根本就没有声音的存在。左右不见什么异样的人影,又看那狱卒毫无异常地在前走着,他才反应过来,是他太过心切了。心切之余,他听到的,其实是他自己在问自己的话。
“真的想死吗?”他不禁又在心里问起了自己。
一看有刽子手在后面拎了把大刀在跟着,死是什么感觉他都来不及想,已想到了砍头的感觉肯定不好受,那些空喊着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的画面历历在目,更是让他打起了哆嗦。他才不愿做什么好汉,他只求能活得安生,哪怕生不如死,他也不如赖活着。
显然,他已经找到了答案。
可当他找到答案的时候,刑场也到眼前了,这里有十几个狱卒早已在戒严等候,再加上同去的这些,足足有三十个狱卒,而围观刑场的人,竟然还不足三十个。路上看热闹的,尽数退去了,大概是真觉得又有好人遭殃,只是出于不忍心,才没来凑这个热闹。
一到这样的刑场,邢承也心慌了,他想活着,可惜他觉得他这次赌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