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池站在门前,倚在鹤羽的身上,手闲不住的顺着鹤羽的鬃毛,阳光照在门匾上,映的咸池有点睁不开眼睛,她歪着脑袋,抬起下巴,微眯着眼睛,这样看了良久,好像看不懂门匾上写的是什么一样,直到她感到一阵眩晕,低下头来,才看到月莲站在门口,好像站了挺久的样子,月莲站在那,扯着袖子,一副不知如何是好的样子,看到咸池在看她,立马笑了起来,上来想要帮咸池牵马,但是鹤羽一副不情愿的样子,摆着脑袋,喘了两口粗气。咸池无奈的笑了笑,摸了摸鹤羽,左手一抬,对月莲示意了“一个前面先走的”动作,月莲有点无辜的看了看咸池,转身向前迈步,一遍迈步一边说:“我听贺正说,将军回来了,我便跑到外面接您,但是看您不知道在看什么,没有敢打扰……”“哦,那贺正呢,那小子怎么不过来?”咸池一边说,一边想,贺正和月莲是不是走的太近了,但是两个都是常伴身边的人,走的不近是不是才不正常……?
“贺正他们正在搬一个大柜子呢,朝我喊了一声,他当时正心急摆好柜子,现在说不定正在过来呢。”咸池听罢,“嘿”的笑了一声,笑的月莲心里一阵好奇。咸池缓步跨进门,大家眼睛都一齐的看向了咸池,搬着东西的,擦洗东西的,就在哪一动不动,不知道下一刻是该停手迎接还是继续忙活,咸池立马做出反应,抬了下手,笑着说:“都辛苦了,等收拾停当,稍作休息,就带你们去鸿宾楼吃好的去。”大家顺着咸池手指的方向看去,越过院墙能看到不远处的一幢高楼,瞬间高兴了起来,乱哄哄的说着:好好好,谢谢将军。咸池垂下手,将鹤羽的缰绳交到贺正的手里,鹤羽挣扎了一下,歪着脑袋看了看咸池,咸池朝鹤羽嘚瑟的挑了挑眉毛,也不知道鹤羽有没有看懂,鹤羽反正是乖乖的跟着贺正走了。
咸池微笑了看着鹤羽慢慢走开,回了个神,背起手,看了月莲一眼,示意月莲“你不用跟着干活啦,跟着我走吧,一起逛逛这个府”,月莲歪着脑袋朝咸池眨了眨眼睛,没有说话,小步跟着咸池往前走。在别人看来,咸池真是很偏爱月莲,不过确实如此,月莲是唯一一个一直陪在咸池身边的人,咸池从在宫中的时候,身边的侍女就从未停止过更换,这让咸池从小对侍从就没有什么意识,一直一个人长大,唯一的依偎就是自己的哥哥,太子光,所以当咸池来到战地的时候,看到娇弱的月莲,咸池想:我也许需要一个固定的侍女,来照顾我的生活起居了。
那是在咸池来到军队的第三个月,那时的咸池还在犹豫,自己离开宫殿,投身军营的这个决定究竟是不是对的,那时候的咸池独自待在寝室的时候还会觉得孤独,当风吹过,营火跳动的在窗上拉扯影子的时候,还会觉得害怕。那时尚且年幼的咸池,还看不明白兵书,害怕刀枪那直刺双目的寒光,总想着寻求戚大将军的保护,但是又害怕被看到自己无能的样子,这些愁绪,让咸池白天看不进去书,夜晚也难以入睡。
忽然从梦中清醒之后,总是难以再次入眠。咸池辗转反侧,甚至还长吁短叹,想着想着,居然忘了自己究竟在想些什么,抬头看了看窗外轻轻晃动的光,仔细听,还能听到外面巡逻士兵的脚步声,这些让咸池更加难以入眠。人在无法入睡的时候,总是能听到很多细微的声音,不管到底是不是真实存在的。就像咸池觉得自己还能听到站岗的士兵们窃窃私语的声音,只是听得不那么真切罢了。咸池晃晃悠悠的坐起来,像个疲惫的人一样,支撑着床,慢慢的站起来,套上外衣,也没有好好的系上就走出去了。
一个人慢慢的晃悠着,也没有刻意的寻找方向,时不时的踢着地上的小石子,搞得站岗的士兵一阵阵的紧张,咸池忽然觉得好玩。这时候,咸池遇到的月莲,那时候的月莲还不叫月莲,她站在离那幢装满舞女的小阁楼十几步远的地方,常将军不知道是从哪里找来的歌舞伎,戚将军似乎从未管过他,咸池也当做没有看见,那些女人就像是各式各样装饰品,只不过是咸池不感兴趣的好像也没什么作用的装饰品。那阁楼里欢歌嬉笑,灯火颤动,反而让咸池更显的孤单,也让咸池不得不去注意那个同样显得孤单的站在外面的姑娘,不仅仅是孤单,和咸池一样瘦小,却没有任何保护自己的能力和办法,让咸池想到了曾经身在宫殿中的自己,在咸池看来,这还有点可怜。咸池慢慢的像她走近,她却一直感到害怕,咸池在想自己是不是太过严肃了,在想该怎样微笑才显得温柔,还没想完呢,就走到了面前。
在月光的映照下,咸池看到她并没有太多的打扮,不够圆润的珍珠攒在一起制成的珠花,相比较下,发髻下的丝带显得还稍靓丽些,耳垂上细细的银丝,坠着水滴样打磨光滑的玉石,淡胭脂色的衣服略显单薄,和总想往后缩的微微晃动的胳膊,这些把这姑娘衬托的秀气且怜人。咸池略带温柔的表情看着她,没有防备的问了一句:“你叫什么名字?”这有些害怕的姑娘有点迷茫的眨了眨眼睛,吞吞吐吐的说:“小酒女。”咸池有闻到她身上不轻的酒味,又皱了皱眉眉头看了看那低的有点过头的领口。“我问大名。”这口气似乎有点不耐烦,咸池也懒得管了。“都是这么叫我的,姐姐们说这就是名字了……”果真是有点害怕了么,咸池听着她越来越小的声音,深呼一口气,抬头看着天空长长的呼出来,就没有低头。
“你过来服侍我好了。”咸池没有看她,但是知道她的小动作。那姑娘有点惊讶,张张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但是她又仔细看了看咸池,也许是觉得十多岁的咸池看着还那么娇弱,就又闭上嘴,嗯了一声,同时点了下头,眼睛忽闪忽闪的看着咸池。咸池把脑袋转向月亮,陪伴着沉默夜空的月亮是那么温柔和明亮,咸池沉默了片刻说道:“你就叫月怜……怜字太显悲戚,还稍显矫作……莲吧,今天你这身衣裳,在这清冷的月光下,还真像朵惹人怜的莲朵,就叫月莲吧,简单……随缘……”咸池轻轻微笑着,转过脑袋,那还映着月亮光辉的眼眸看向月莲,那被叫做月莲的姑娘有点吃惊,睁大眼睛看着咸池,深深的做个呼吸,似乎没太明白咸池刚才说的话。但是月莲的怀疑,惊讶和一点点的不信任,丝毫没有影响咸池脸上那轻轻的微笑和月亮的光辉。“怎么样?月莲,你随我来吧,我稍后差人把你包裹收拾过来,我觉得……这酒味……有点重。”月莲又是一个诧异的表情,但是很快又转成了开心,干脆的回了个“嗯”,点头的幅度大的让那水滴状的耳坠颤颤悠悠了好一阵,闪烁着月亮的光芒,在月莲的脖颈间晃悠。
这小阁楼歌舞还未停,就见常将军被两个姑娘晃晃悠悠的扶出来,嘴里还念叨“不能留,明天得我练兵……”。月莲见状往咸池身后走了走,咸池却像没看见常将军似得头也不回的转身走开了,月莲也快步跟了上去,那好似永不间断的嬉笑声被远远的抛在了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