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西兰
你看着宋子谦发疯,肩膀上血迹斑斑,可你不敢上前。这个时候,陆志拓出现在你的面前,步步紧逼。你不知道他到底从哪里冒出来,他的眼睛紧盯着你。由于害怕,你呼救的声音连你自己也听不见。耳边阵阵都是宋子谦砸自行车的声音。钢铁碰撞水泥柱的刺耳声响又逼着你感受到了几乎窒息时的感觉。
你的双腿挪不动步子,被石块绊倒就躺在地上,迎着灯光仰望陆志拓带着憎恨的脸。同时被灯光照亮的还有一大截困在电线中的树干,那是伐树时无法拿出来的部分。它在下滑,就在你的头顶。可是你挪不动身体。
宋子谦喊你的名字,你看不到他的身影。被救的祈望再一次破灭。头顶的树干终于摆脱了最后几根电线,巷子里的灯光接连灭掉。你只听见,那树干正在砸下来的沉重声音。你闭上了双眼,尽量抱紧身体,蜷缩成小小的一团。你没功夫去想陆志拓会怎么样,在确定了受伤会百分百到来时,你是恐惧的,无望的,做好了准备去承受。生活在这个世界上,不是有很多难以避免的东西非得自己亲身来承担吗?
没有疼痛感,没有冗长沉重的梦。你走进如梦似幻的梦境,镜子中的你安然无恙,脸庞越发美丽。掀开头发,长而粗的伤疤十分醒目。你扎起头发,对着镜子,一笔一笔细心的为伤疤画上蝴蝶。之后带上十字架耳坠。从来没有过这样安静的梦。这个时候你才发现手里攥着宋子谦扔给你的象牙项链,它可真重。
象牙在灯光下温润凛冽。你还看见,自己的手腕上包着绷带。怎么回事?你看了看时间,凌晨四点。打开窗户,夜空中的星星繁多而闪亮。你细细回忆,在树干砸下来的时候,是谁用身体护住了你?
关于那个瞬间的记忆,只有那么一句话,“我很讨厌你对待我的样子。”那声音低沉虚弱,可你听不出来那是谁。是宋子谦吗?即使没有可能是他,但你脑袋里已经认定了是宋子谦。手机里的陌生来电你回拨了回去,还没有想好说什么,电话那头传来疲倦的年轻男声。
“喂?”
“嗯??????那个??????你好??????”
“木西兰?”
“你是宋子谦?”你一时间又惊喜,又紧张。
“我很累。而且??????”突然没了声音,你恐慌之极望向对面宋子谦的窗户。一片黑暗。“受伤了。”
“你在家里吗?”你一边找出门穿的衣服,一边问。伤得那么重,一定是在医院。你想着。
“我在家。”你迟疑了,想要埋怨他不懂照顾自己。“木西兰,还早哦。再睡一觉吧,我挂电话了。”
一片寂静。你盯着宋子谦的窗户,想着第一次见到宋子谦的那天。刚刚入学的你对一切都感觉到不安,阳光强烈,烤的人眼前发黑。你拖着步子向前慢慢移动,突然被什么东西绊倒,手掌膝盖都擦伤了。伤口火辣辣的疼,宋子谦连忙收了腿朝你走来,他的目光那样深邃温柔。可你爬起来跑开了。后来见到宋子谦,都会摆出一副“我心情不好,别和我说话的神情。”你也很难过,可是你不得不和别人保持距离。你身上的那些秘密,恐怕会惹人不快。
为什么宋子谦知道了刘邓和七月呢?为什么宋子谦会让你突然产生了依靠的想法呢?你总觉得宋子谦有一些秘密是关于你的,可是你该怎么知道呢?宋子谦到底为什么会知道刘邓的名字?
直到阳光洒满阳台,对面屋子里的摆设清清楚楚。原来是书房啊!你感到很失落。
不得不去学校了。你一直想着宋子谦,听到他的名字便认真的听人家聊天。听说柳海怡交了男朋友,你打了一个电话过去,你的好朋友才支支吾吾的告诉你对方是谁。不一会儿就出现在你面前。
柳海怡说什么话,做什么事都顾着她的男友。你感觉到,你连这个还算称得上的朋友也要失去了。你只能接受这些变化,只能对身边的人以祝福,而不能随心所欲,将所希望的模样保持下去。
“丁全,你真了不起。”这是你对好朋友的男友说的唯一一句话。外表安静谦和的男生露出迷茫的表情,却没有问出口。能喜欢柳海怡那样的女孩真是了不起。柳海怡心直口快,批评别人毫不留情,再完美的事物她也能挑出错来,和男生,甚至校外混混们也能挑起战火。总之是个危险人物。
你这样的性格,和柳海怡成为朋友是个奇迹。
看着柳海怡和丁全手拉手远去,你坐在墙上,树叶间漏下的阳光斑斑点点,摇摇晃晃,时间就在风中逝去。忍不住又给宋子谦打了电话,一直关机。关于他的情况,你知之甚少。不管是对谁,你都是这样,不够了解身边的人。
李岩学长身边的副导演梁夏学姐踩着红色的高跟鞋,迈着优雅的步子向你走来。风吹起她的头发,你看见她修长白皙的脖子,悄悄用手按住自己的头发下的伤疤。
“木西兰,这是我捡到的一份资料,是宋子谦的哦!我翻了一下,和你有关,想不想看?”梁夏昂起尖尖的下巴,眯着眼睛笑道。无论做出什么动作都很美,你想。
是什么啊?你觉得自己的语气低人一等。
资料被塞进怀里,一翻开你就看见了五个字。愣住了。
“这可是要付出代价的,我看看,嗯……你脖子上那条项链也不怎么值钱,就用它来换?”
“好。”你将宋子谦那条项链扯下来,将脖子勒出一条红印。你一直那样坐着,再一次翻开那沓资料。五个秀气的铅笔字安安静静的映入你的眼帘:谋杀木西兰。
眼泪无声无息流下来。
宋子谦
最令我头疼的是,刘邓伤的很重。就算是我,能看到的身体也只有一部分。我记得能够救他的方法,这是我第一次没有信心的去救一只鬼。
诺大的花园里没有灯。天上的星星虽繁且亮,但是地面依然黑暗。浓重的花香侵袭我的鼻腔,刘邓躺在花丛里。我取了蜡烛用来照明。听父亲说过,鬼精灵能够为鬼怪疗伤。而我唤来它们要付出的代价是,用血液喂饱那些漂亮的鬼物。
我决定尝试一次。
肩膀上流血的伤口正好是引子,我坐在刘邓身边开始用心灵的力量向四面八方传递信息。我感觉得到虫子在我的手上爬动,发丝在额头被风吹散。烛光下刘邓的面孔飘忽不定,三叶草的花瓣一直伸到他的鼻尖。
成千上万的小小鬼物从天空深处飞来,在草地上空盘旋,接着它们闪着淡黄色的亮光像水流一样向我慢慢滑来。落在我的身上,吮吸我的血液。伤口处白白流出来的血液,它们丝毫不碰。像针扎在肉里,一大片一大片细细密密的疼痛。我必须纹丝不动,忍受着一点一滴的疼痛;我必须保持清醒,抵抗渐渐失血的晕眩;我必须集中精神,直到刘邓的身体健全。
鬼精灵摇摆着尾巴,一个接一个转移到刘邓身上。我只看到一个发光的人形,刘邓伸展手指,花花草草在柔弱的光线下娇羞可爱。
在意识模糊之前,我听见刘邓的道谢。后来“团团”这两个字一直回响在我甜美的梦里。大团大团鲜红色蔷薇凑拥着我,我的身体浸透在浓浓花香之中,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那甜腻腻的空气中游泳。
一觉醒来,想要再次进入那种完全放松的状态已经不可能。看着刘邓慢慢恢复,我似乎创造了木西兰的电话过来,正好我要回房间继续睡觉。脑袋还是很沉重。这段时间,恐怕要好好休养一番了。象牙项链送给了木西兰,也许会有什么鬼怪趁机来欺负我。不过,木西兰比我更需要那条项链。
要是木西兰一丁点也察觉不到鬼怪的存在,就不会有那么多的麻烦了。但是陆志拓确实是个棘手的存在。第一次杀害木西兰未遂,这次为什么救了她?还有七月的事一点进展也没有。她到底为什么而死?是因为刘邓的死伤心欲绝吗?如果是这样,刘邓为什么一点也不记得七月,反而心心挂念着木西兰?七月的愿望真的和刘邓有关吗?
我该怎么让木西兰开口,对我说出她所知道的一切?我的心,似乎不受控制的对木西兰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感情。是爱吗?有时火热,有时冷淡,有时离她很近,有时陌生至极。有恋爱的甜蜜,但更多的是无法解开的疑惑。是同情吗?同情木西兰被威胁谋杀,同情她饱受噩梦的折磨,同情她被同学们欺负不敢言语??????不,对刘邓才是真正的利用和同情。
我看见过她的伤疤,也看见她写下的那些日记。
无法形容是善良还是邪恶。她记录了亲眼所见的丑恶事件,字里行间满满的都是厌恶和憎恨。
她记录着,实在不愿意提起这个日子,但是那耻辱牢牢刻在我的心里。从来没有过这样的羞耻感,被一个浑身恶臭的可怜老乞丐摸了手。我掀了他的墨水瓶,他的写字摊子。我还不够疯狂,不够疯狂!许天齐,你什么都不知道,为什么说我惺惺作态,冷漠无情?因为这句话,我不会再喜欢你了。那些对你若有若无的依赖感一点也不会表现出来了,宁愿悄悄死掉,也不再接受你的任何帮助。难道我应该任由他看似无意的摸我的手,对我说那句话吗?
我清清楚楚的听见了那句话,怎么办?只有我遇到了那样的事情,为什么?明明写下来就会忘掉的,为什么忘不掉?如果可以用刀子把那些记忆剔除掉就太好了,即使比现在还要痛,也要那么做。
海怡啊,我为什么不告诉你真正的原因?因为实在是太令我难过了,就算是独处在黑暗里也抬不起头来。如果是你,也许不会有这样的想法和感觉,但是我,怎么办???
海怡,你知道那我在递给那人钱的时候,他对我说了什么?他说,你的奶真大。
十二月二十九日,精神饱受家庭迫害的女孩向我伸出了刀子。那把刀不是会要了我的命就是她的命,我选择了什么呢?天上下着雨,我没有给她伞。如果是我,会做出更加不可被原谅的事来。她在我面前哭泣,懦弱的样子真令人恶心。我恨这样的懦弱到了极点,逃跑,逃跑,逃跑,逃跑——只有逃跑才可以得到自由,才可以惩罚他们对你的大吼大叫,对你残忍无情的管束。我给了她刀鞘——足以逃跑的钱。看到她的父母着急的样子,我后悔了。躲在家里不敢出门。我做过这样的事情,既没有办法去赎罪,也没有勇气去认错。
家庭距离我好遥远,是因为像个精神病一样吗?
她憎恨自己——她说,陆志拓的惩罚让我的心里得到了救赎。她面对陆志拓时那恐惧的眼睛,事后虚弱无助整夜噩梦不断的样子,她需要痛苦,又恐惧着陆志拓带给她的痛苦。
我无法对这些事件做一个规整,好让它们有条理些。看似简单的问题在我这里变得无法处理,我的心里一团乱。但是我知道我要做什么,我必须知道我要做些什么。当初的我坚决离家出走,现在就不能向示弱。一点半点都不可以,即使他无法知道这些事情。
我隐隐的感觉到,木西兰的心是一方花花世界。而我对那一片世界产生了兴趣,不管到底是怎样的情感,我决定接受,任其发展。现在最重要的只有两件事:
1.解决威胁木西兰生命的陆志拓;
2.完成七月的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