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西兰
你最怕夜晚的黑暗,又最喜欢夜晚的自由。是被什么唤醒的呢?记得肚子一直在叫,记得自己在梦里笑。过去了许久,什么也没有了,你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直到眼前出现一点两点的亮光,小声的唱着令人舒服的话。
这时,你想起的是独自一人躺在草地上吹风,晒太阳,等着刘邓来接你回家。而不是你的妈妈,你的姐姐,你喜欢的宋子谦。梦里只看的清刘邓的样子,每一根发丝,每一个睫毛的动作,每一个笑容的含义,还记得他每一个指甲的长短,记得他认真画画时的每一个动作,记得他喜欢看着发光的吊灯发呆,记得他转铅笔的帅气模样……
宋子谦,你爱我吗?还是不要爱我好了,他还在。
你对梦里那个小小的,只有一个名字的位置说。
这多么恐怖!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不要,不要,宋子谦,看见他和别的女生在一起,我会难过的要死。快过来,快来……
在这样急促的自言自语中,你冲破眼皮上的压力,看到有着柔弱灯光的房间。是陌生的地方,只有一个认识的人,陷进沙发里,歪着头睡着。窗户外面的灯光比房间里的还亮,轻轻的走过去向外看了一眼,路灯下的散步的人们有说有笑。
当你走在宽阔的路上,渐渐步入黑暗的地方,不知要去哪里。身上还穿着病号服,没有钱,也没有手机。偶尔有几个醉汉经过,便装作急匆匆回家的模样。会有猫,或者什么鸟,在路旁的林子里叫唤,声音很是瘆人。向林子里望去,会有发出绿色、黄色、白色光芒的眼睛盯着你看。
去找丁全吧?不行,这样会让海怡不高兴。坚持着继续向前走,在转角处和一个人撞在一起。那人像是受了伤,十分吃力的爬起来,说,“姐姐?是你吗?”
这是宋知源的声音。“是姐姐。是我。”
“这么晚了,你怎么在这儿晃荡?”宋知源调笑道。
“你才是。为什么会在这儿?”
宋知源蹲下来唤着邓邓,他们家的狗就从树林里爬出来,身上还粘着许多树叶。“我出来找它。”
“受伤了吗?”
“啊……我哥打的。”
你跟上他的脚步,听见他打电话说,“宋子谦,我和姐姐在这个什么……西千路上,快来接我回家……”
“你哥对你可真好。”你十分羡慕。借了他的手机想给妈妈打个电话,许久才接通,电话那边有电视的声音,还有姐姐轻松愉快的喊声,“妈,快过来,电视剧要开始了……”
“是谁?”电话那头的妈妈问。战战兢兢的声调,想必犹豫了许久才接了这个陌生的号码。
“是我。”你回答说。
“有事吗?你姐姐叫我了。”
“哦……没事。”
“那妈挂了。”你还没来得及吭一声,电话就挂断了。这是半年来第一次打电话,怎么会这样?因为姐姐见到你会犯病,所以逃得远远的。可是现在是不要她了吗?你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安慰自己,妈妈不是很快就听出你的声音了吗?没关系,好好生活。这世上还会有什么可怕的事?
“是谁呀?”宋知源问。
“不告诉你。”
“姐姐,那里有小商店。”宋知源强拉着你走进小小的商店,店主人是一位中年妇女,正在和她七八岁大的女孩子吃晚饭。
“我没钱。”你悄悄对宋知源说。
“阿姨,这个给你,给我两杯泡面。”宋知源将价值不菲的手机放在柜台上,努力做出讨好的笑容,说讨好的话。
“你傻呀你。你哥来了怎么联系他呀?”你一脚踢在他的脚腕上。
宋知源颇无辜的“哦”一声,恍然大悟的样子,转身将邓邓抱上柜台,“阿姨举世无双的大白熊要吗?”吓得小女孩大哭。邓邓也挣脱宋知源跑了。
最后你们白得了两杯泡面,坐在小店门口吃面喝汤。你听见有车辆慢慢靠近的声音,想着是不是宋子谦来了。你是那样迫不及待看到他,那样欣喜的感觉,甚至在想象见面后会说什么,会不会握着你的手,问一句,“冷不冷?”
看到那辆车的时候,也看到邓邓它被人摔出去。车辆呼啸而过,耳边断断续续传来它的呻吟。这个时候,它已经死了。而你听见它躺在微弱的灯光下,因为疼痛而呻吟。你想过去救它,双手握紧,以为能得到力量,但是什么也没有。浑身上下,只有深深地无力感。背上被碾压一样,感觉到重量,还有想要抓住某个人的手,颤抖着无法伸出去。
宋知源过来的时候,手里还抱着碗喝汤。跑过去的时候,汤撒了一路。
丁全从树叶笼罩下的路边走到你身边,没有人看见他。头顶大片大片的黑暗像幕布一样盖过来,又苦又沉闷的气味包围着你,堵在嗓子里说不出话。丁全握住你的右手,慢慢打开你紧攥的拳头。堵住心房的一口气渐渐散了,什么也没有释放出来。只是,淡淡的难过,还有点疼。
离开之前,你听见宋子谦在叫,“宋知源!”
宋子谦
为什么会回答“不”?
那不是错觉,也不是一时气恼,而是真真正正的答案。清醒之后的我,不是在责备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而是在寻找理由。对木西兰的感情真的是从内心开始的吗?为什么,身心不受控制的感觉比较多?当我寻找木西兰再而不得,这种感觉更加的强烈。
直到得知马上能够见到木西兰的时候,这样的矛盾还在深深折磨着我。不知道是不是受伤的关系,让我变得这么无法判断又犹豫不决。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无助,陷在自己的矛盾里无法解决。
“像从前一样就好了。”梁夏说。
我没有告诉她任何事,但是她给了我答案。先这样下去吧,或许能找到答案。像从前一样,假装什么事也没有发生,我依然要解决木西兰的麻烦,要照顾刘邓,要找出亚雪的主人,要完成七月的愿望,让我的花园恢复常态。
终于到达的时候,我是又喜又怕的。最终没有见到木西兰,只看到宋知源抱着邓邓哭的时候,我是极度担心的,我希望在附近能找到她,能看见她好好的在哪儿等我。我没有找,也没有遇见她。
一晃好几天过去,没有见过她,也没有她的音信。柳海怡也找不到丁全,我心里开始发慌了。
还要这么下去吗?想起从前的点点滴滴,我以真情骗过她,她也以美丽骗过我。到底是不是真正的感情,恐怕我们从来没有得到过答案。木西兰心心牵念的那个人是鬼魂,无关感情,我也不该坐视不管。
听到消息说,陆志拓醒来了。这件事带来的后果震惊了我,也震惊了亚雪。
久病初愈他并不记得昏迷期间做过什么,也不知道木西兰的任何消息。听到木西兰的名字,他的眼神一亮,追问我她怎么样了?
至于对刘邓的记忆,对七月的记忆,他对我的回答只有三个字:不清楚。
亚雪说,陆志拓醒来,是因为心被解脱了。就算用脚趾头去猜,也知道是木西兰的关系。
“你是说,木西兰是那位主人?”
我不愿意相信一只鬼说的话。木西兰是什么的女孩子,我想我很清楚。她的脆弱,她的思想,她的性格,无论从哪一方面,那都不可能。最重要的一点,她是普通的女孩。不像我和宋知源。
“你对我的承诺,还记得吗?”亚雪站在高处,一副威逼的模样。
“陆志拓都得到解脱了,为什么你还会被困住?没有你自己的原因吗?”我说,“其实,我并没有办法解决你的事。”
我没有办法。我想,如果是亚雪的话,会杀掉木西兰的。
因为宋知源闯祸被送到精神科医生那里,我去接他的时候,遇到木西兰从那里出来。她的状态很不好,撞在长椅上,又撞了伤腿的病人,撞在我身上。我一直看着她,心里是那么难过。究竟为什么要这样对她不闻不问?
木西兰抬头看我,惊恐的眼睛红彤彤,嘴唇干巴巴的没有血色,肩膀处有一道伤口。心里被那道伤口挖开一条沟渠,流着说不完的心疼。呆立半晌,我才试着去触摸她的额头,果然,很烫。这都与我有关。
得一直守着,一直守着,木西兰。
她的眼泪一直在眼眶里打转,还笑着对我说,“从来不生病的,不知怎么的,突然就病了。”一抬眼,就只剩下湿润的睫毛。“宋子谦,这几天都没好好在一起了呢!”
“对啊,我送你回家。”我接话说。
“不用了,感觉会传染。”木西兰绕过我,一个人走进风雨之中。
宋知源啃着香肠从病房里出来,幸灾乐祸般说,“还以为我需要回避一下呢!哥,你没看出来吗?木西兰变得奇怪了,你也是。要完蛋了!真的快完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