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西兰
正是晚上六点,太阳还没下山。宋子谦说他太累了,想睡一觉。他的眉宇间的疲倦,躺下去时的姿势,是那么可疑。但是你看着他很努力睁眼的样子,没有说什么,眼泪就落下来了。
“宋子谦,睡吧。”你低头吻了他的唇,只感觉到干硬的痂和皮。
要出去找人来帮忙,一转身看见黑暗处星空一样的蓝色光点。这次,你流下的泪不是为宋子谦,而是因为恐惧。是鬼吗?是因为这个宋子谦才晕倒了吗?看起来一碰就会触电的样子。你将眼睛一揉再揉,眼前的景象没有丝毫变化。身边的宋子谦睡得很安静,夕阳的余晖落在他的脸上,他的喉结上,渲染出静谧的美。不,是毫无生气的样子。不能这样等下去,不要害怕。以前也见过相似的,还有,宋子谦说了,我是被守护的人。宋子谦,我也会好好守护你的。
“我也会好好守护你的。”念咒语一般,将这句话吐出口。一闭眼,穿过那些蓝色的光点群,冲了出去,径直撞上了木栏杆。再看不见蓝色光点,宋子谦依旧安静躺着,你才放心去找人来。
珠光宝气的女人站在楼梯口,身影被光线拉的细长,有一种绝世孤立的感觉。
她转身。时光仿佛倒回到以前,也是在傍晚的时候,她一身白裙,短发。推着自行车,问刘邓回不回家。因为看见了你,刘邓对温柔的姐姐发脾气。以后不要再出现在他面前了。你们背对着越走越远,你对自己说,以后不要再出现在他面前了。不想看见刚刚那样的眼神,那种生气的语调,不想看见他和七月并肩而行的样子……
“我还以为你已经不记得他了。”美丽又温柔的女人朝树屋里看了一眼,“没关系的,带新男朋友来也没关系。毕竟……”
“姐姐,不知道七月吗?”
“当然知道,但是我比较喜欢你嘛,难得你还记着他。”有点开玩笑的样子了。“我们这还是第一次面对面吧?”
对啊,喜欢他喜欢到连人家的姐姐模样都记得一清二楚。
和刘邓的姐姐一起回到树屋,你走在前面。屋子里的光线完全退出,昏昏暗暗犹如一杯清茶。蓝色的光点一个也没有了。薰衣草的味道浓烈了几分,尤其是宋子谦的身上。他醒着,一双眼睛半拒绝半怀疑的看着你。
那树屋是刘邓常常带你来的地方,没错,今天是产生了关于他的烦恼才来的。宋子谦显得不高兴,丢下你一个人在前面走。你想挽留的是他,可是被这样的问题缠绕,任谁也不会不在乎。
“你能看见他吗?能不能告诉我,是不是刘邓在我身边?我好像能感觉到他的存在。只要你告诉我……”
宋子谦突然在你面前,长臂一挥,为你挡下了飞过来的足球。“没有,什么也没有。我告诉过你,所以记住,刘邓不可能再回来。”
他说是这样,那就是这样。在这个世界上,相信一个人才会觉得踏实。况且,这个人是你想要接近的人,是你想要留下的人,是你想要付出些什么的人。这样说着,反而觉得不太真实。如果在很远的未来,会怎么样,你不敢再说这样的话,不敢做出任何保证。总之是很矛盾的关系。
“我也要带你去个地方。”
刚开始你没有反对,后来你渐渐发现气氛如此压抑,就像陆志拓的到来。他拉着你的手,丝毫不松,也不说话,眉头皱的犹如山峰。他也不看你一眼,不回答你的任何一个问题,路上见了别人更是不理不睬。你担心,如果这么走下去,会有什么不想看见的事情发生。不管是他的秘密,还是你的秘密,都不想被揭开。他给了你无法确定的感觉,也是无法确定的未来,无法确定的承诺。如果要分开,那就这样结束好了。不用变得再狼狈,从这里结束就什么也不怕了。
“放开我吧!”,你说。突然能够站定脚步,连宋子谦也很惊讶。“我不想继续,我决定了。比起有个依靠,还是自己一个人比较自在。”想说的话,何止这些。偌大的世界,一直躲在自己小小的空间里,观望着美妙的世界。曾经多么羡慕,多么渴望,得到美好。然而总是尝到另一种滋味,和别人不一样的滋味。以为宋子谦你和我一样,可以相互陪伴。可是对我来说,还是很难。希望一个人走在没有人的山路上,就是那样的感觉,想要那样的生活。
宋子谦放开了你的手,认真的向你道歉。你的手腕通红一片,可是一点都不疼。倒是感受到了别人的痛,附近有人受伤了吧。心脏隐隐的疼,全身都被抛弃了的感觉。
宋子谦
就那样站在一棵柳树后面,柳帘挡在眼前看不清楚她的背影,也没有力气去拂开它。这是什么样的感觉?心脏隐隐的疼,全身都被抛弃了的感觉。我为什么要这样的看着她离开?她还会回来吗?不会回来的话,会怎样?我会怎样?
木西兰和那位“主人”有什么关系?
一点也不敢想。
从今往后,可能要和知源一样生活了。
我看着自己的双手,手指尖锐如同利器。这双手会改变什么,会挖掘什么样的秘密,我变得很期待。风轻轻的吹起,我感觉到一片清凉。仿佛看透了未来,仿佛一切都在我的掌握之中。
木西兰站在我的面前。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最终还是没有流出来。我伸手抱着她,说,“不管怎样,我都接受。但是我,不能让你再害怕。”
“我感觉到别人的痛苦了。和我一起去找受伤的人。”木西兰的眼泪终于流出来,打湿了我的衣服。希望以后她能躲起来的地方,是我的怀抱。
那天夜里,我和知源见识到了亚雪的厉害。宋知源他显然被吓到了,不过掩饰着不肯承认。他问我说,“哥,它会不会突然报复我?”
这个我说不准。虽然和亚雪做了交易,我们之间有点变得像朋友,可是在那之后,知源不止一次对付亚雪。想到这个,我得做些准备以防亚雪出其不意的袭击。靠近过木西兰的鬼怪被亚雪一个个找出来,毫不费力就将它们一一撕碎。而我已经因为血流过多而晕眩,手臂上的红印渐渐显现,颜色越来越鲜艳。宋知源很反常的跟在我后面,什么也不做,眼睛只盯着亚雪。
“为什么要这样?”宋知源问。
我没办法回答。从现在开始,木西兰的事,要对任何人保密。
“这应该是我做的事。”宋知源喃喃自语。“哥。”
“和你没关系。”
也许亚雪的样子让他想到了自己,同时也为我感到悲哀。他的骨子里是善良的,只是鬼怪不是生命,不是可爱的生命,不是同类。它们是无论做什么也无法接受的鬼怪。
已经是凌晨三点,月光格外的亮堂,我们还在荒废的村子。几乎整夜都在整个城市奔波,为某个人劳累的感觉很幸福。只是这幸福里,我有一点点的愧疚。总觉得对木西兰的怀疑,是对她的一种伤害。
“刘邓怎么办?”亚雪问我。
“不能动他。”我说。
“怕什么?木西兰又不知道。”亚雪靠在破门框上,挡住了落在我身上的月光。
“不是那个原因。”不是这个答案,还有其他的吗?总觉得总有一天木西兰会知道,如果她的悲伤只能他来治愈,那么我会犯下大错,会留下一辈子的遗憾。即使死去,也会像现在的刘邓这样痛苦。前几天还看见它在路上,跟着一只流浪狗过马路的样子。再怎么张狂的人,还是会有害怕的时候。
亚雪没有回答我,我发觉它的影子在颤动。一抬头,宋知源的钉刀刺进了亚雪的喉喽。仅仅是普通的钉刀而已,没有染血。
“我能感觉到呢。”亚雪似乎发现了好玩的事情,要把它分享给好朋友似的。“很不舒服。”亚雪扭扭脖子,伸了个懒腰。伸到后面的那只手没有回来,连同那只手,整个人都变成一团黑雾,将宋知源团团围住。速度快的我根本无法插手。
很快,宋知源在地上打滚,手里的刀终于染上了血。亚雪也从他身上离开,恢复了自己的样子。他们之中,只有宋知源很狼狈。原本崭新的白色T恤前襟撕裂,脖颈处留下了大片黑色的咬痕,手臂上是他自己用刀割出来的伤口,还在向外流着血。一张脸惨兮兮的,银白色的头发也随意趴在头上。
他从来不伤害自己去除鬼的,只有我才舍得那么做。他刚刚拼尽全力了吧。拼尽全力,还得到这样的结果。宋知源没有丝毫向谁求助的意思,就算付出生命他也要冲上去,当时他是那么想的。
“你先走吧。”我对亚雪说。它已经做好了了结的准备,我很担心,而且做好了挡在知源前面的准备。
等了许久,才得到它的答案。亚雪走到我身边,对宋知源说,“我没吃亏,今天就放过你了。”
我招来鬼精灵想以此作为歉意地表达,亚雪不屑一顾,很快就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