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西兰
宋子谦看着你闭上了眼睛,沉沉睡去,才轻轻的离开。他想问你什么,但是没有开口。你第一次看见宋子谦深沉的模样,脑海里一直出现那个表情。雷电轰鸣般,从那一瞬间的光亮里,看见那深邃的眉眼,木娃娃一样的脸。你的身体在下沉,脑海里被这个画面搅得无法安眠。
一伸手,什么也没有。以前不是会喜欢看着你睡觉吗?说担心你做噩梦,哪儿也不想去,待在你身边才安心。
楼道里没有人。你在想,他会在哪儿?你很乐意,花很多时间,走很多个地方,去找你想见的那个人。
你听到房间里打牌的声音,练琴的声音,还有吵架的声音。你闻到消毒水的味道,香水的味道,擦肩而过的那个人的汗味。丁全在教柳海怡做寿司,几个小孩子在院子里玩闹,远处的路上行人稀少。哪里才能找到他的痕迹?他从哪里走过,开过哪扇门,用过哪只杯子,在哪里看过楼外的风景,说过什么话,见过什么人?他的痕迹,一丁点也无法发现。
恍然间,变成了一个人的世界。一步一步移动,幽灵一般在别人目光里闪过。和宋子谦在一起的时候,总会有人笑着认真看你,主动和你打招呼。身边那个人,你偶尔不喜欢,又很需要。
就算借着别人的光芒,也要开心的笑一笑。
我自己一个人做不到吗?和大家一起笑,我做的到的。
这样矛盾的想法,令你有时不喜欢他,有时需要他。在陌生的地方,陌生的人群里,你走过这么多地方,被其他什么吸引,最终还是被脆弱的线系着。去找宋子谦。
“你当时为什么在那儿?不是只听我的差遣吗?为什么自己去了那里?”
那里只有宋子谦一个人,认真的问话,你感到奇怪。是有什么我看不见的东西吗?
“是刘邓吗?”
从宋子谦的口中听到这个名字,就像多年后,你忘了回忆,而由别人提起你幸福的过往那般平静期待。
“现在,没有和你对话吗?”
你站在一块有破洞的木板后面,等待着令你更加惊奇的答案。宋子谦不是恶作剧,也不是在练习,他在与一个你看不见的人对话。也许是因为这个原因,宋子谦才要站在你身边。
“我会尽快找到那个‘主人’。但是不管怎样,一定不要伤害到木西兰。”
宋子谦意味深长的一笑。只那一句“一定不要伤害木西兰”,就令你无比感动,不论是出于什么目的。
当你站在宋子谦面前,他又想逃避了。
“我并不是全部都知道。”他的眼眶红红的,笑容也显得仓促。
“告诉我吧!关于你,关于我的秘密。是有什么可怕的原因,对吧!你怎么知道刘邓和七月,为什么想知道他们的事,又要保密?陆志拓变成那样又是为什么?为什么我总是听见刘邓喊我的名字,为什么总是看见绿光,为什么总是无助的时候心脏绞痛,为什么脑子里总有别人的记忆那么深刻,为什么罪犯的名字和脸一直出现在我的梦里,为什么睡觉也那么痛苦……”
“你做好准备要听真相了吗?”宋子谦看着你的眼睛,认真的问。
答案会是什么?是鬼吧?早都有这样的想法了,可是因为孤身一人,所以才不敢承认。因为宋子谦你在这里,由你亲口告诉我,我才会相信。
“我不会你离开你。你能感受到这句话的重量了吗?我还没有看到未来,但是已经对自己,也是对你做出了这个承诺。告诉我,你现在的想法。”
“我也很认真的告诉你,我相信你。我需要你。我的心里,需要你。”你想要这样表白,声音有些颤抖,似是哽咽。心底里刘邓的名字如同细泉,来来回回流过。对着宋子谦说出了这样的话,心底里那一股泉水就从眼里流出来。你怕宋子谦后悔,竟不敢看他的眼睛,连下巴也躲过去。
“要说有什么秘密,那也只有一个。其实我和你一样。也因为那些奇怪的事饱受折磨。从小就跟着陌生的亲戚四处奔走,深山野林、荒滩沙漠,没有人去的地方我都去过。总是一个人看着这个世界,默默地成长着。会看到许多人的生活命运,似乎能理解他们的痛苦,所以会用双手去努力帮助他们。常常会搞砸一些事情,自责不已,但是那样毫无意义。作为当事人,他们没有时间来责怪向他们伸出援手的人,而是继续努力改变现状。我想,要让自己也过的舒服些,就要好好改变自己才是。刚才你看到了,我能够与那些你看不见的东西对话,能与他们好好相处。就像和人类相处一样,只是特殊一些罢了。它们也在生活,两个空间偶尔会碰撞,伤害到你,但是并没有缠着你不放。你比自己想象的要脆弱。人常常难以忘记过去的某些事,或者未完成的事,会把这些事在梦里重新安排一个好的结局,然后当作真实的记忆来回忆。我们都是这样。所以刘邓喊你的名字,那是你的记忆里的声音。死去的人没办法再回到活着的人身边,没有意识的人终归还是活着的,所以发生什么都不奇怪。你的烦恼,你的痛苦,我会帮你解决。尽力快乐的生活就好了。”
“是鬼吗?”
宋子谦没有回答。“你怕吗?”
“我们都是一样的。”
宋子谦
“你当时为什么在那里?不是只听我的差遣吗?为什么去那里?”
当时亚雪坐在生了铁锈的一堆废材上,我得仰望着他说话。对一只鬼,我表现出了超乎寻常的尊重。而他漫不经心的回答我的问题。
“这就是我要和你做交易的理由。我被困住了,需要你救我出来。”
亚雪是认真的,当我听到那一句“我被困住了”,心里也为他难过。被困住的鬼,承受的痛苦难以想象,至少人类有意志,有很多想法。而对于亚雪,我知道他对待这件事的反应,只会是,怀着小小的希望期待我救他出去。更多时候,是在等待死亡。所谓的交易,他也不会怎么在乎,只是一条系着小小希望的线罢了。
“是刘邓吗?”
“那个低级家伙,怎么可能?”
“现在,没有和你对话吗?”
“能感觉到她的心悬着,没有着落,在水中四处漂流那样,让我很不安。你有过那种感觉吗?在熟悉的地方,想要去某个地点,偏偏是迷路的状态。是自由的,还是被束缚的,我分不清。……若是那个模糊的声音响起,就第一个冲出去,有这样的冲动。……会把我的身体都冲散的冲动和决心……”
最近熟悉起来的鬼都会哭,不是故意要给我看。反而想要努力隐藏起来。就算是刘邓柔弱时哭泣的样子,也会相信靠自己可以解决的。因为这样,他才会成长起来。
“我会尽快找到那个‘主人’。但是不管怎样,一定不要伤害到木西兰。”保护木西兰的能力有一半得拜托给鬼,这是最好的选择。
“当然了,只要她不是我的主人。”
就算是主人,你只会乖乖听话,怎么可能伤害她?当时我的脑子里就蹦出这句话。我没有说出来。因为木西兰从楼梯口的木板后面走出来了,我不知道她来了多久。
心里满满的关心,无法出口,却不敢面对。
我的理由并不能说服我自己,也说服不了木西兰。我说的谎言,连我自己也胆怯了。如果木西兰再问我更多的事,我没有办法答上来。
为什么会想知道刘邓和七月的事?
因为曾经见过七月,她说要和我玩个游戏,要我帮她完成一个愿望。可是那个愿望要我自己去找。
“你也喜欢过七月吗?”木西兰的假装轻松,她很在乎那个人。只要想一想,就能知道他们的感情不会太浅。
“我们只是相处过一段时间。”
“可是你要怎么找?七月她……”她想说的我知道,“真令人羡慕。”
真令人羡慕?这句话有多伤人心,她不知道。我也不打算说出口,为了在她身边,是苦是痛都要忍着。为什么要这样?现在的我反而希望从她那里得到安慰,她静静的看着天空,那里什么也没有,可她还是津津有味的望着。我们之间的事就这样谈完了吗?已经开口坦白了心里话,好像丢掉了些什么似的。那是重要的东西,我在她面前轻易地丢掉了,她静静的望着远处的天空。
我们的心渐渐向对方敞开,有一种你是我,我是你的幸福和安全感。因为这样,所以才会这么安静吗?看的到心里微波荡漾的样子,有什么东西像花开一样悄悄绽放了。鼻尖尽是清香,身体偷偷靠近。
那一次,突然吻我,像那样多好。为什么,每次看她都不一样?
“木西兰,告诉我……”想要出口的话又停在嘴边。“你不愿意说没关系,我不愿意让你回忆起以前。我会慢慢找到答案。”我告诉木西兰说。
刘邓站在不远处,我无处藏身。不希望那样对待他,然而我又有什么选择?木西兰拉着我,从他身边跑过,风携来他身上的柠檬味。他的目光愈来愈远,犹如生命的光芒渐渐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