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西兰
在宋子谦背上的感觉,就像是你自己在走路。要去哪里,要走哪条路,跨过哪条河,都是你自己决定的。不,不是你,你只是在恶作剧罢了。是一个小女孩要这么做的。她脸上脏兮兮的,眼睛亮晶晶的闪。是她在梦中告诉你,宋子谦来了。
要躺在那块草地上,好好睡一觉。
“你也喜欢在这样的草地上躺着晒太阳,对吧?”
“对啊!能听到土地里的声音呢。”你说。你找到了阳光的位置,感到脸上暖暖的,身体融进土壤一般舒服。
“那你听到我是怎么被埋在土里的吗?你听到了吧?在樱桃树下已经听到了,对吧?姐姐?你怕什么?怕我吗?我们是一样的,你看,一样的……他在这儿,就在这儿,那个人在这儿,他在这儿……”
“他在这儿……”你跟着她说。等会儿,再等会儿,姐姐可不会这么柔弱。它们来了。谁来了?你不知道,但是你知道它们来了。你们一起冲破那个洞上层的土壤,心脏承受着压力的感觉,是对身体的惩罚。你享受着那样的惩罚,土壤从眼皮上滑落的那一瞬间,心脏首先感到的惩罚绵延到全身。它碎了,它也自由了。你听到惊叫声,明明没有睁开眼,却看到那个人的脸,看到一个黑衣服的人,动了动手指。那个人身上的光芒就消失了。
消失了。你什么也看不到了。你对自己说,睡得真好。那个女孩呢?记得有个女孩和你说话,为什么只记得一张中年男人的脸?你还记得,你对他说,“我会好好记住你的脸”,然后,那个人陷入了一片黑暗。
身体被软绵绵的水托着,时光倒流一般看到记忆,是你的还是别人的?为什么会有这样分裂的痛楚?你的手推了一把石头,笑着记住的那个人的脸就消失了。石头的冰凉粗糙感还停留在指尖,有一个人在你耳边说话,只感到他的气息。他长什么样子,你看不到;他说了什么,你听不清;他在碰你的手指,你感觉不到,想躲也躲不开。身体是自由的,灵魂处在一片无边无际的水域之中,头顶的亮光让你看到了自己的脸。
闭着眼睛,安静的睡着。脸上泪痕未干,左耳边伤疤上渐渐褪去了黑色的蝴蝶,洁白的皮肤在亮光之中渐渐变得耀眼。为什么会看见自己睡着时的样子呢?我在那里睡着,那这里的又是谁?你四肢无力,想开口说话,发现声音根本无法出口。是外面世界的那个人,紧紧闭着嘴巴,所以你才说不出口。是你看到的睡着的那个人紧紧闭着嘴巴,所以你说不出话。
你们是连在一起的,但是她为什么不让你说话?你听到有人在你耳边笑,快乐的声音。为什么动不了?你觉得心里的力气快要冲破身体,还是动不了。眼前睡着的自己还摆出一副忧愁的模样,你向她大叫,“醒来呀!睁开眼睛,你说话呀!你放开我!混蛋!”
无济于事。像是被软绵绵的水束缚着,内心挣扎接近崩溃,可是身体一动不动。
“救救我吧。”
你听到了一个人的脚步声,很熟悉。是谁?是谁呢?你已经睁不开眼,筋疲力尽了。你的脑子也无法思考,无法回忆,想不起任何人的脸,想不起任何事。你感觉到,那个人慢慢的扶起你。
在一股淡淡的柠檬味中,睁开了眼睛。听到一个好听的嗓音,说,“我来了。”
不知道是梦里的人说的,还是看到的这个世界的人说的。你看到白色的屏,上面裂开了几条缝,就在数:一、二、三……交叉了怎么办?怎么办?掉进去了怎么办?
“木西兰,你没事吧?”
一声呼喊,你真正的醒过来了。看见柳海怡、宋子谦、丁全,还有一个陌生人的脸。是蛋炒饭的香味,你一字一句的说,“我要吃饭。”
宋子谦斜着身子过来扶你,手掌按在你的额头上对柳海怡笑着说,“看来意识还不清楚。”
“来,张嘴。”柳海怡舀了一勺饭送到你嘴边。
默默的张嘴,慢慢的嚼。你的意识确实还不清楚,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宋子谦用冷毛巾为你擦脸,才有一些好转。
“喝冷的没问题吗?”丁全拿着一杯柠檬水问。你想起梦里闻到的那一股柠檬的味道,原来是它吗?你感到些许失望,没有人来你梦里,也没有人和你对话。
宋子谦
发生了什么?那坑有三米多深,有阳光从另一侧透进去。木西兰半截身子埋在土里,刚刚还在因为疼痛而蜷起身子呻吟,这时没了动静。
听见倒塌的声音,我急忙沿着坑壁下去。亚雪正在那里研究着什么。
“是你干的?”
“嗯,不小心……就掉下去了。”谁会相信一只鬼不小心这种谎话?!
木西兰一直躺在床上发抖,手脚冰冷。只看到她的眼珠一直在动,可是怎么叫也叫不醒。
“会不会鬼压床了?要不刺她一下?”丁全在一旁极认真的建议。
“你们一起出去的,怎么就她这样子回来了?”柳海怡这样质问我。我只受了小伤,还是我自己弄出来的。应该被保护的木西兰现在却躺在这儿,昏迷不醒。
我没有保护好她。令我疑惑不已的是,那些鬼的作为,它们为什么冲着木西兰而去?亚雪又为什么动手杀了人?洞穴倒塌的地方发现了尸体,是疑犯。这是叔叔后来告诉我的。我把当时的情况向他细细说了一遍,叔叔也想不通。明明是柔弱无助的女生,为什么会不断的遭遇这样的事情?我想,连叔叔也是这样想的。
亚雪忽然对木西兰产生了好奇,我进来的时候,他正趴在木西兰耳边说话。木西兰的眉头越来越深,她的手指泛白,只动了一下,再没有其他动作了。我想她肯定又做了什么梦,陷在里面无法走出来。我故意装作没看见亚雪的样子,将亚雪挤开。这样动作才比较自然,其他人又看不见亚雪的存在。
我握着她的手,帮她按摩,传递给她温度,希望可以令梦中的木西兰有所依靠,可以早点醒来。一抬眼,刘邓站在我面前,双眼只望着木西兰的脸颊。好久没见,他的形体变得更加厚实,性格也变得安静沉着。
亚雪正倚靠在我身后的窗边,看见这个小鬼直勾勾盯着木西兰,不知扔了什么过去。“你这低级的小鬼,主人在这儿呢?”一半为我抱打不平,一半调笑。
刘邓没躲,脸上划出一条痕迹。他不会流血,但是会全身会感到一种说不清楚的难过。他没动,也没看我们一眼。亚雪被惹怒了,作为高级鬼物,还没有被这样无视过。我急忙拖着亚雪出门。再者,如果亚雪真的想挑起矛盾,就算我拦着,它也会把刘邓吞掉。
正好柳海怡和丁全都在厨房里忙着,我想刘邓还没有那么大的胆子,为了和木西兰接触,再一次附身丁全。所以想给他们独处的时间。
等我回来的时候,一推开门,看见的那一幕……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我的心情。
刘邓他俯身吻着木西兰的唇,专注的模样让我误以为真。以为刘邓是血肉之躯。
木西兰在那一吻未结束时就醒来了,呆呆的看着天花板。刘邓从窗户处消失,我才走过去。窗外有棵梧桐树,一眼扫过去,亮晶晶的东西引人注目。他在那里,停留。
“还不走吗?”
我扶着窗台的手上,伤口崩裂。血珠滚落在手指间。不知是太阳太过耀眼,还是我的眉头皱的太深,眼眶快要迸裂。刘邓顺着树滑下去,消失不见。半晌,我才回过神来,心里沉重,似乎被什么压倒了一片花园。
我问木西兰说,“你梦到了什么?”
“有个人和我说话,不知道是谁。想醒来却醒不来,然后,咚的一下,我的脑袋被撞疼了,我就睁开眼睛了。不过很奇怪,为什么一股柠檬的味道?”木西兰抹着嘴唇。
那是刘邓的味道。
我按着木西兰的额头,感受到她的热度,“看来意识还不清楚。”
窗外的风吹的梧桐叶子簌簌直响,我的心被扰乱了。坐在屋顶上许久。那里视野开阔,风把全身的细胞都吹醒,眼睛不知不觉变得苦涩。总是把一个人放在心里重要的位置,然而不了解他的一切。想要给他快乐,总是不知如何去做。默默的逃开,被人误认为是无情。我是那样的吗?我不想那样,也想不到什么好的理由,所以我也很难过。
为什么连这些难过也无法开口对木西兰说?她一直很安静的听我讲话,高兴、不高兴,虽然不说,可我能感觉到。我以为我们是亲近的,什么都可以向对方吐露。当我想要开口,发现是那么难。木西兰也一样,对我开口,很难。
还是无法理解现在的情况,我们的心想要更近,为什么做不到?如果,把那些都除掉……我也会厌倦一直以来的生活。只是一直克制着,一直不知道为什么要改变。我想要试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