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顷妖死而复活的消息迅速传入了慕南苏的耳朵里。
“什么牛鬼蛇神的话也敢在王爷面前乱嚼!”一个牡丹薄水烟逶迤拖地长裙的女子春睡才醒,美艳娇软,小鸟依人窝在慕南苏怀里,满脸不信的呵斥跪在地上被吓得瑟瑟发抖的奴才,娇媚的眼睛里含着细碎的惊恐:“死人怎么可能复活?”
慕南苏慵坐于紫檀木塌之上,一张俊美无铸的脸,如琢如磨,眉飞入鬓,凌厉冷酷深藏于眼底,瞳眸深邃如寒渊,叫人看不出是什么情绪,唇角却缓缓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薄唇轻启:“既然不可能,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啊,真的要去看吗?”韩轻烟有瞬间的不可思议,低着头,眼里尽是鄙夷,轻声说:“那等恶心的人实在不值得王爷纡尊降贵。”
慕南苏已经起身,由着小丫头整理衣冠,听到韩轻烟的话,微微侧脸,俊美的轮廓在微凉的空气里冷淡威严。
仅仅是一个冷淡的眼神。
根本是很随意的一个表情。
却赫然有种睥睨天下,莫敢仰视的站在巅峰的王者之气。
韩轻烟浑身颤栗,噗通一声扑跪在地,面如白纸,泫然欲泣:“奴婢死罪,求王爷饶命。”
“滚吧。”慕南苏淡淡吐出两个字。
韩轻烟萎顿在地,慕南苏的玄色衣袂在她的泪眼里渐渐远去,刚才还在地上因白顷妖复活吓得不知所措的小厮反应过来,慌乱前来将她搀走。
春风花草香,绿杨烟暖,纵使三月的阳光如水,却照拂不进这小小三尺院落。
一个女子自阴暗破朽的木屋中摸索着款款走出,凤冠霞帔,浓妆艳抹,红唇如血,本来是极丑的装扮,加上一双空茫阴翳的剪瞳,扶在青苔疯长的门扇上是一只腐烂不堪的手,更是添上了几分狰狞可怖。
然而她的眸子安宁,脸色淡远,从骨子里散发出一种清远不畏的气息,在这沉暗古旧的木屋下显出灼灼鲜色。
慕南苏眼瞧她服下了千机引,未曾想她还能活着走出来。
白顷妖拔下头上累赘沉重的金累丝嵌红宝石双鸾点翠步摇丢弃在地,模糊的感受到三尺之内有人在盯着她。
“是谁?”白顷妖声音冷凝戒备。
白府大小姐白顷妖自幼患有魇症,疯疯傻傻,说话吐字哪来这么清晰警醒。
慕南苏墨色瞳仁微缩,片刻间接近她的身,女子身上一股浓烈的劣质胭脂水粉夹杂着腐肉气息顿时扑绕在鼻端.
他丝毫不以为意,泛冷的手指轻抚她的脸,由她的耳垂处一路滑过下颌,倏然捏住她的下巴,音如鬼魅:“你不是白顷妖,你是谁?”
这样速度,白顷妖心惊,竟和自己苦练了十几年的轻功相差无几,甚至更强,纵然她目盲,也感受到了面前这个男子的冷厉杀机,想一想瑞王府内,除了亲自赐死自己的慕南苏,还有谁具备这种凛然强大的王霸之气?
白顷妖眼眸微眯,没想到这么快就见了面:“慕南苏?”
她拿住慕南苏的手,一阵如玉的冰凉让白顷妖手上灼热的疼痛稍稍缓解:“顷妖居于陋室,身上污秽,有恐王爷沾染了晦气。”说着轻轻将慕南苏的手从她的下颌骨处推开。
慕南苏凤眸微寒,如子夜鹰隼,冷冷吩咐:“来人。”
几个黑影转瞬间恭恭敬敬跪在慕南苏脚下。
空气霎时下降了好几度,然而谁能想到,长夜将尽,启明星被晨光扼杀,慕南苏是踏着晨曦而去,声如碎玉,和着晨风飘在白顷妖的耳畔:“这世上有很多种办法,摧毁你的自尊和心灵,让你乖乖开口。”
澄澈清冷的阳光,漫漫的爬上白顷妖的眉眼,鲜血淋漓的衣裳裹住她单薄的身体,肌肤在清澈的阳光下有温温淡淡的轻暖。
白顷妖躺在地上,呼吸纤弱,骨骼和血肉仿佛被一块块拆离,痛苦如万根银针密密的扎入她身体的每一个毛孔。
真是痛啊。白顷妖连扯一个苦笑都不敢用力。
然而还未等慕南苏离去的脚步声消失在三月的春风里,身后便传来一道微不可闻却坚毅有声的话语。
“慢着。”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白顷妖似乎花尽了一生的力气。
“慕南苏,你记着,今日是你负了白顷妖。”
阶下之囚,还敢大言。
他眉眼更冷,却在准备离去之时瞟见一袭被鲜血染红的白衣在清澈的阳光中艰难站起,昨日精心描绘的浓妆和黛色的眉粉沾粘,青丝凌乱,犹如从地狱中爬出的魑魅,唇边一抹疏淡的笑意:“慕南苏,我会好好记得你的脸,因为总有一天,白顷妖也要让你尝尝,生不如死的味道!”
她的话很轻很轻,几如蚊呐,却一个字一个字的敲击在他的心扉,久久不肯离去。
木香花繁,暴露在五月的灼热阳光里,散发着清郁的气息。
慕知澜抿了一口碧昙茶,笑意宴宴:“知澜一回京就听说七哥第一次着了人的道,特意来慰问七哥。”
恭立旁边的小厮不禁嘴角抽搐,这表情,确定是来安慰人的?
慕南苏不语,一只手指摩挲着碧玉青花杯沿口。
慕知澜手肘搁在茶几之上,倾近慕南苏,讨论道:“说起来两月有余了,七哥一向有仇必报,天下之大,谁能逃出七哥的罗网,怎么到了如今七嫂一点音信也没有?”
慕南苏还是不语。
慕知澜骤然灵光一现,了然拊掌,嘻嘻一笑:“是不是七哥早已知道了七嫂的下落,但是怜香惜玉,始终不舍得动手?”
话音未落,‘砰’的一声,慕南苏手中的茶杯化为齑粉,银澄碧绿,清香袭人的茶汤洒落一地。
一屋子的丫头小厮立刻吓得跪伏于地,不敢抬头。
近身伺候的丫头小环奓着胆子上来收拾,却也是低头不敢看他。
慕知澜知道慕南苏冷心冷血,轻易不会动心,以前他说过比这更离谱的话,也没见他生气,怎么现在如此动怒,暗自吐舌,不敢再说。
一时间除了细碎窸窣的收拾茶碗声,空间静默的让人窒息。
一个偶然探头的影子打破了凝结的气氛。
“谁这么没规矩?”虽然不知是不是眼花,慕知澜想借着此事终于能舒一口气,口吻也不自觉严厉:“鬼鬼祟祟像什么样子,本王若是知道了名字,仔细你的贱骨头!”
小丫头也是不禁的一吓,两股打颤,跪在门外,脸色苍白,不敢有丝毫含糊:“回禀七爷、九爷,夫人。。夫人回来了!”
慕知澜一时没回过神,脱口:“哪个夫人?”
那丫头慌心踌躇,不知道该如何措辞。
慕知澜不耐,皱眉:“还不快说!”
小丫头心里一个颤抖:“白左相的大小姐白顷妖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