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他有百害无一益处。”邹瑛说。
汪正雷有自己的想法,他不是不知道贝金轩是什么样的人,他只不过是社会似的一个没心没肺的小混混,有钱有势的人瞧不起他,说他是垃圾,但汪正雷有自己的愿望,也叫野心。汪正雷要让贝金轩这个垃圾变成瑰宝。
贝金轩有一天对汪正雷说,你开了八样菜串大酒楼,手艺这么好,为什么只带两三个徒弟,如果你一年教两三百人,每人只收三百元钱,那你该赚多少钱呀。
邹瑛在一边听了鼻子哼了一声说:“你站着说话不腰疼,你当我们的钱是水里捞出来的。”
贝金轩脸皮厚,见没有人理睬他,嗑着瓜子又说:“丝绸厂和纺织厂没了前几年那么火了,职工走了一大半,双山国营农场也不种植桑树了。以前我敢一个人上山去玩,现在不敢一人上山了,那个凄凉,那个惨淡,据说还能听见野猪的叫声。”
汪正雷和邹瑛习惯了忙忙碌碌,见贝金轩跟没事一样唠唠叨叨。夫妇俩个四目相对做了个怪相。
贝金轩又说:“养蚕的房子现在要出租,便宜得要命,再便宜也没人租,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根本没有人上去。”贝金轩有口无心地闲聊着,见桌子上的瓜子吃完了,就拍拍手灰溜溜地走了。“老兄,走喽。”
汪正雷把三线肉放在烧热的铁锅里烙皮,“嗤嗤”地发出响声,一股呛人的烟气使得他咳嗽了两声。将酒楼里晚餐要的菜品准备好了,并吩咐其它几个厨师和墩子的工作后,汪正雷爬上了双山国营农场。一路上全是柏油马路,这是通往职工疗养院的路,这也是他曾经工作过的地方,院内已萧条不堪。他顺着后院的小路往上走,见到了丝绸厂的养蚕房,一股凉气刺进他的脊梁,那曾经充满生机的养蚕房,蜘蛛网悠悠地飞舞着;曾经那排列整齐的桑树,现已被砍得七零八落。他想到有一年桑葚挂满枝头季节,汪红玉,汪魅山,汪魅珠,张光烈,安安,地主几个孩子在田坎上欢快奔跑的样子。红玉背着魅珠,魅珠吃桑葚,满嘴都是桑葚汁,弄脏了红玉满背都是。
汪正雷爱孩子,宠孩子是远近出了名的。一个晴朗的夏日午后,汪正雷带着孩子粘蜻蜓的一幕历历在目。那时他从医院找来废弃了的听诊器胶皮管,剪下一小节,放在小玻璃瓶里,在倒上一点汽油,第二天就变成粘粘的膏了。把那粘粘的膏体涂在长长的小竹棍上。见蜻蜓停靠在花上,树叶上,莲蓬上,就用涂有粘膏的竹棍轻轻靠上去,“啊,抓着了,爸爸好棒。”魅珠大叫一声。“啊,蜻蜓飞了,爸爸好笨。”魅珠大叫道,听她这么一叫,汪正雷故意嘟着嘴,摆出一副生气的样子。突然他将手指在魅珠脖子处挠痒痒,“谁说爸爸笨,谁说的?”他故意地,大声地叫道,“爸爸笨,爸爸笨。。。”魅珠被挠痒后,咯咯咯笑道。两个小时下来每个人手指间都夹着七八只蜻蜓。
“爸爸,爸爸,快看,我要那只荷花上的红蜻蜓。”魅珠叫道。
汪正雷把刚粘到红蜻蜓递给魅珠时,女儿双手去接,谁知她指间夹着的三只绿色蜻蜓全都“扑扑扑”地飞走了。魅珠“哇哇哇”地哭了一阵,红玉哄着魅珠,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晚上,房屋里的天花板上全是停靠着的蜻蜓,红玉,安安,魅珠躺在床上,用手电筒找着房屋顶棚上,看着,玩着,嘻嘻哈哈闹个不停。
一大早,汪正雷和邹瑛在厨房里用火烤着一只蜻蜓,然后,一人一半在品尝着能不能将这种味道引用于川菜里。
这时魅珠呜呜地哭着跑进来向父母告知:“爸爸,妈妈,哥哥,张光烈他俩好坏,好坏。”
“魅珠,我的宝贝,你怎么了?谁欺负你了?”邹瑛说。
“哥哥和张光烈他两个怎么了?怎么好坏了?你告诉爸爸吗?”汪正雷问道。
汪魅珠哭得更伤心了,一个劲抽嗝说道:“他俩把昨天的蜻蜓用火烤来吃了。
两口子相视一笑,连忙将手里余下的蜻蜓藏在身后,并说:“魅珠,乖,爸爸,妈妈批评他俩好不好?”汪正雷说。
“嗯。。。”魅珠擦着眼泪走了。
“噗嗤”两口子捂住嘴笑出声来。汪正雷嫌邹瑛的笑声太大了,连忙用手捂住她的嘴,邹瑛反抗出来,用手拧着他的胳膊,两人捂住嘴无声大笑不止。
汪正雷站在昔日如繁华似锦,风景如画,今日荒凉的双山国营农场高坡上,思绪万千。突然,贝金轩几天前的一席看似无聊的话使汪正雷茅塞顿开:目前中国还没有一所厨师培训学校,技术只能靠师传,自己为什么不能开一个厨师培训班呢,甚至学校。这废弃了的养蚕房和疗养院为何不开一个农家乐。自己天天在川菜大酒楼里忙乎,不知外面的变化。贝金轩不是没有用,他像一只小广播,带来了外面的信息。
汪正雷兴奋极了,他伸开双臂,旋转了两圈,心想:这儿可以种植果树,这儿可以做养鸡场。对,就这样做。他自言自语道:汪正雷,你敢吗?我敢,我为什么不敢?我一定要成功,一定要成功。汪正雷站在农场顶峰,对着缙云山的九个峰发誓说:我,汪正雷,一定要成功,一定要成功。回声滚滚,震人心肺。。。
贝金轩的女儿贝栗不是现在这个老婆生的,他现在的老婆是房产暴发户的儿女。贝栗从小跟着贝金轩长大,平时有一顿没一顿的。小女子任性惯了,谁都敢骂,从不穿裙子,剪着个男孩发型。长相跟她老爸一模一样。最杂眼的是那标志性的大蒜鼻子。
有一天,贝栗见后妈不顺眼就破口大骂:“那女人,你给我听着,我不要你做我的妈,你滚,快滚呀。”
“你叫谁滚,你再乱叫,我揍你。”贝金轩气急败坏地说。
“你揍我?你不揍我,我跟你姓。”贝栗张狂地说。
“臭丫头,你本来就跟我姓,叫你穿裙子,不许再穿男孩的短裤和拖鞋。”做父亲的说。
“叫我穿裙子,呸,我就不穿。”女儿说。
“臭丫头,你别跟我胡闹。叫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父亲嚷道。
“你梦吧,我要做一件气死你的事。”女儿任性地说。
“你敢,看我收拾你。”正和别人玩着扑克牌的贝金轩吼道。
贝金轩喜欢这个女儿,却不知道方法,有事没事钱大把大把的给,骂起来没把她当做自己的女儿,什么脏话也骂得出来。
贝栗常来找红玉,安安玩,趁他俩不注意时猛地用嘴亲上一口,惹得红玉,安安四处跑。贝栗却豪爽地哈哈大笑。
不过见到汪正雷,邹瑛夫妇俩贝栗还是挺有礼貌的,常常是“叔叔好,阿姨好”的问候。
贝栗不高兴贝金轩娶了后面的老婆,即自己的后母。她说要做一件气死老爸的事,其实这事做得有点过了头:一个十岁的小姑娘居然跑到双山码头的一家理发店要求剃了个大光头,没一根杂毛的大光头。先前理发店不肯,贝栗谎称自己头上长了虱子,那理发的自然就肯来。
红玉不论刮风下雨背着魅珠上学放学,经过丝绸厂和双山码头都会引来好奇的目光。但今天贝栗剃了个大光头在学校操场和双山码头这么一曝光,震惊了全镇居民。
贝金轩气得一怒之下冲进理发店将店里砸了个稀粑烂。那理发店的老板哭着直喊冤。
汪家成了儿童天堂,汪正雷喜欢看见孩子们在自己家里来玩,看见魅珠玩得越欢,他就越高兴。
在贝金轩的帮助下,一九八零年秋高气爽的一天,忘忧峰度假山庄正式挂牌成立。双山国营农场的石碑已成了历史的见证,矗立在山庄大门左角。那天,孩子们象欢乐的小鸟在度假山庄内飞来飞去。鲜花,鞭炮,彩旗,掌声,祝福,碰杯,上演着喜气的一幕。忘忧峰度假山庄内那棵巨大的黄角树上挂满了保平安的红色布条,布条随风摇摆,颇为壮观。
黄角树下,汪魅山,汪魅珠,汪红玉,张光烈,安安,贝栗,地主七个孩子摆好姿势,“咔嚓”一声,一张历史性的照片就诞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