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装素裹的大地迎来了春的新绿,勃勃的生机在阳光普照下绽放。
银杏一直在梨棠宫养着,这些日子来,她的身子逐渐好转,体力也恢复如初,于贵妃见她面色红润,便思量着带她去一赏春色。
梨棠宫的后园中景致复苏,与御花园也只是一隅相连,因怕烦扰便只开了一面圆扇垂门,平时都是锁住,随着天气的暖和,墙上的植物也渐渐爬过墙头,一展春意起来,而园中虽不是盛春之色,但是比起冬日的寂寥来,也是好的。
正巧今日收拾,季春便吩咐人开了门,清了清杂物,随即又命人将一旁的亭子收拾了,焚了香,围了纱帐,又摆了些炉火和吃食。虽说天气透着些暖意,但到底还是寒气阵阵,顾及银杏的身子,季春还是一应准备了。
用过午膳,歇了午觉,于贵妃便同银杏朝亭子过来。
待坐定之后,端了茶,银杏才发现亭角有一张古琴,不由得起身上前试了试弦,不一会儿,一曲清扬之声便婉转流出。
即兴而至,曲音柔和流畅。
于贵妃坐在一旁,面态悠容,双手抚着茶杯,心中更加对银杏喜欢起来。
往日里她对银杏的才能颇有耳闻,除夕之事以后,皇上便将银杏交给她照顾,这又让她和银杏多了许多相处之机。从前只是觉得银杏沉静端庄,为人聪慧有礼,这样的特点,放在世家大族的女子中也算是稀松平常,但是银杏却能比其他世家的小姐少了一份浮躁与轻狂,实在难得,况且这些日子以来,银杏待人温和谦逊,就连季春每每提起,都多了几分称赞之意。
曲毕,银杏起身走了过来,于贵妃示意她坐下,命人添了茶。
“曲子真好听,平日都不见你碰琴,却不知琴艺这么好。”
银杏莞尔一笑,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娘娘夸奖,臣女只是有习练过,不敢生疏,若是真真论起来,也不算什么。”
知道她谦虚,于贵妃便也没有多夸奖,只是默默的在心中赞许。
一盏茶毕,两人的谈话转到了作画,银杏擅长作画,于贵妃却想要一睹风采,于是又让人备了画具。
待备齐了东西,银杏方才开口道:“娘娘,臣女擅作梅花,不如便作一幅献给您吧。”
于贵妃答应。只见银杏拿了画笔便勾勒起来,虽无实物,但也画得很有风姿。
香炉中飘起阵阵香烟,如一缕缕细薄的丝纱,它飞扬的极快,伴着阳光,消失在半空中。
最后,画成了色,一幅寒梅之景便生动的跃然纸上。于贵妃赞赏之余,还让季春挂到了阁子里,银杏这才坐了下来,二人又开始闲话家常起来。
快到傍晚时分,来了传信的宫女,说道:“娘娘,皇上起了驾过来了。”
于贵妃知晓,吩咐她下去,那宫女随即又回道:“回娘娘,皇上还传来了旨意,说是让娘娘帮着准备准备,银将军明日来接银小姐回府,并亲自向娘娘道谢。”
于贵妃感到有些突然,一时间晃了神,季春急忙过来吩咐那人下去,又再唤了她一遍,方才回过神来。
“瞧你父亲,如此着急,我昨儿还和皇上说呢,我俩既然投缘,便再留你在宫里住些日子,也算是陪陪我,我也好久没遇到这么可心的人了。”
银杏心中也是惊讶,心中逐渐明白过来,笑道:“娘娘待臣女好,臣女也舍不得,只是…父亲既然要来,也没有阻碍之意,望娘娘切勿怪罪。”
于贵妃一脸欣慰之意,也伴着些不舍,吩咐人送银杏回去,便到门口去迎驾。
皇上来至梨棠宫已是华灯初上,停了撵,便径直走了下来,于贵妃半俯了身子请安,皇上将她扶起,两人才牵了手进去。
服侍的东西一应俱全后,于贵妃遣散了所有人,亲自上了手。
皇上脱去了外衫,换上了一件寻常穿的锦服,一面走过来在炭火一旁取暖,待茶倒完,方才坐下说话。
今日似乎格外的平静,两人都静静的做着平时做的事。
饮了茶,皇上去了里间的书房批阅奏折,于贵妃便跟了进去添香,然后又重新命人挪了挪炭火,待一切完毕,遂坐下来绣一个小巧的荷包。
少顷,皇上放下笔墨,问道:“怎的做起这个了,宫里供的也不差,何苦还自己劳累?”
于贵妃抬了头,神色平常:“银杏明日出宫,臣妾觉得同她投缘,就想赏个亲手绣的荷包给她,我昨日细细问过了如今京城时兴的花样,又打听了她的喜好,手艺也算是没有荒废,做了想必银杏也会喜欢。”
对话一如往常,就像寻常人家的夫妻过日子那样,平凡而温馨。
但是今日,皇上还是在心里叹了一口气,面色上也露出些许无可奈何。
“你若实在喜欢那孩子,日后还可以召进宫,陪你解解闷,此时也不必再忧心了,银岳时常上书说想女儿,我也不好阻拦,如今银杏也痊愈了,再多留宫中,也没有由头不是?”
于贵妃心中明白,也没有和皇上争辩的意思,只是她的心里就是想再多留银杏些日子。
“皇上,前朝与后宫的关系,臣妾懂得,臣妾也只是着实喜欢银杏那孩子,既然如此,那便让她回去吧,她从前很得皇后的喜欢,如今皇后有她人陪伴在侧,臣妾想再见银杏,恐怕她也不会阻拦了。”
听此语,皇上松了口气,在一旁嬉笑道:“缘分使然,银杏也的确是个好孩子,你们之间缘分不浅,此生她生在银家,做不了女儿,说不定将来指给远纾呢,那也算半个女儿不是?”
于贵妃知晓皇上是在说玩笑话,随即也接话道:“只要远纾喜欢,臣妾自然也喜欢,只是皇上到时候别偏心不让才好。”
皇上知道于贵妃心中真正没了芥蒂,大笑道:“远纾只怕不肯呢。”
两人玩笑着,夜渐渐深了才洗漱休息。
第二日起早,银杏用过了早饭便直奔于贵妃处来请安,于贵妃见她来了,心下高兴,急忙拉了她过来身边坐下。
银杏落座,方才笑道:“这几日承蒙娘娘照顾,劳娘娘费心了,银杏心中感激不尽。”
于贵妃抚了银杏的手,脸上一片欣慰之色,说道:“真是个好孩子,以后如果有空,就进宫来,我还盼着你来陪我呢。”
银杏眼中有了湿意,却忍着没有表现出来,笑着点了点头。
随后,于贵妃命人拿来了些东西,又拿出了刚绣好的荷包:“这个是我亲手做的,好多年了,手艺生疏了些,如今赠你了,你若喜欢,就贴身带着用,若不喜欢,便拿来放东西,我们俩投缘,可惜我没有女儿,就远纾一个儿子,如今也算是全了我的一片念想了。”
银杏接过,望着崭新的荷包,心中泛起酸意,感动到心坎里。
坊间有习俗,母亲将自己亲手绣的荷包送给女儿,是为贴身之意,这是母女之间的情谊,更是母亲生养的一片恩情,于贵妃此举,无疑是将银杏当作了自己贴心的人,加之这些日子以来,于贵妃对银杏无微不至的照顾,更如母亲一般温暖,怎能让银杏心中不暖?
心中像是被洒了一地阳光似的,银杏伸手有些大胆的抱了抱于贵妃,所有的感动与回应,在一刻融化在彼此的心际,时光里充满了温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