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我迟了一节早读,蔫耷耷地来到教室时,江源指着我的黑眼圈大呼小叫,“薛翎你又通宵打游戏了吧!”他痛心疾首地拍着我的肩膀,“这种事情你怎么能不叫我!”
我含含糊糊地应了几声,刚坐下,贺昱源已经走了过来,手里还有一沓纸。
他把早点递给我,在我执着的目光下,默然收下五块钱。
“我把你的卷子捡了回来,这是上面出现的问题,我已经替你整理好了,详细答案我写在了后面,有什么不懂的就来问我,总好过你在家里熬夜。”他怎么知道我在熬夜做化学?我左眼写着疑,右眼写着惑。
他仿佛看懂我的心事一般道,“你每次打完游戏,虽然也有黑眼圈,但心情是打过鸡血状态的,只有因为学习才会这么没精打采。”
我想这个时候我应该感动,他的细心还有无微不至,连局外人的江源都感动得泪花闪闪,我没理由无动于衷。
可事实上,我血气逆行,满脑子都只有被拆穿的恼羞成怒。
可是他无辜地眨着眼,把我的恐惧和无能为力暴露在空气里,无所遁形。
“瞎说什么呢,她怎么可能半夜学习哈哈哈!”江源打断贺昱源,最后的哈哈哈落在空气里像个冷笑话。
贺昱源不理解他的幽默,只是木讷地转过头对我道,“你边吃边听吧,”他摊开试卷指着错题开始滔滔不绝,没注意到我越来越冷的眼神,“这边的是羟基,它经过脱水缩合后……哎!你干什么?”
贺昱源吃惊地夺回已经被我撕成碎片的卷子,手忙脚乱地想要把它们凑齐,我看着他,心头突然升腾出一股无法抑制的厌恶,他越关心我,就越显出我的无能与悲哀。
“我受够你了!”我冷冷道,看着他受伤惊愕的表情,我愈加嫌恶,伤人的话像倒豆子一般,噼里啪啦地砸在他身上。
“你以为你是谁?成绩好就能随意揣测别人的想法和行为?”
“别以为假惺惺地对我好我就会感恩戴德,我到底是被谁害成这样的你清清楚楚!”
“你就坚持你的木讷几十年不动摇,滚出我的视线吧!”
最后一声惊如落雷,炸得教室一片寂静,就差丢下一根针。所有的人都转过头来寻找源头,每一个严肃的外表下,都藏了一颗八卦的心。贺昱源在这些目光里窘红了脸,讷讷张嘴却又不知如何解释。
我豁开他,哼哧哼哧地跑向我的小天台。
那里虽然热浪滚滚,却能把我的坏情绪全部蒸发出去。
江源跟着我跑上来,两个心情截然不同的人,待在天台上相顾无言。同样寂寞的风吹得我们一阵凌乱。
但凌乱的时间也太长了些……在腿都站麻的情况下,我终于忍不住一屁股坐倒在地,无所谓道,“有什么要说的就说吧,我知道我很过分。”
“他就是呆,”江源跟着坐下来,深沉道,“他喜欢你喜欢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为了配合你的伪文艺调子,半夜都在背诗词,你明白我半夜乍醒,听到一个汉子深情地念着“小轩窗,正梳妆”的惊悚吗?你明白吗?”
江源越说越激动,喘了口气才又道,“我想破脑袋也想不出他到底看上你哪一点,那货其实是白内障吧?”
我撇撇嘴,贺昱源看上我这种姑娘,不光是眼瞎,还有一段不长不短的渊源。
贺昱源是个很无趣的人,这一点,从他不参加我们的八卦讨论组就可以看得出来。要知道,八卦是将大家的猥琐之心聚合在一起的神兵利器,强烈的归属感会爆刷亲密度,尤其是这种新生开学的特殊日子里。
可他居然在这么火热的气氛里,埋头写写画画。
我拍拍他,“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说出来让我开心开心?”
他皱了皱眉,“砸到牛顿头上的不是椰子而是苹果。”
我这才注意到他面前写着“牛顿”的纸,被他用笔叉了好多遍。
哦……原来是被学习所困,我冲他嘿嘿笑道,“物理不会做问我啊,看你也没人搭理以后就做我小弟吧!”
在我迅速解决完他手头问题后,他的目光由怀疑转为深深地崇拜。
后来我知道,他家里都是老师学习压力很大,又加上性格木讷不知道如何与人交往,当时只有我会时常逗逗他,偶尔讲两道题给他听。
都说锦上添花无人记,雪中送炭暖人心。
这一暖,贺昱源就激动地把自己交到了我手里,也不管我想不想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