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之前,学长找到宋西米,邀她参加某电台节目。
节目名为“老友记”,请来一双双饱经岁月侵袭,依旧情深意重的朋友。他知道宋西米与林淡秋的故事,特地请她去。宋西米犹豫再三,答应下来。
打电话给林淡秋,对方正在图书馆背雅思单词,声音压得很低,问她有何贵干,宋西米和他闲聊几句,蓦地改变主意,嘱咐他好好复习,改天出来聚餐。
她一个人去参加了节目,在录音棚里,主持人问她:“你和你最好的朋友认识多少年了?”
宋西米思忖片刻:“九年零三个月。”
脱口而出,才恍然,岁月已让他们携手度过九年漫长而孤独的光阴。
宋西米十二岁那年,父母下海经商,将她送往老家南城某个闭塞小镇。
小镇四面环山,没有任何多余的娱乐设施,唯一的乐趣是每逢节假日,城里电影院会派来放映师傅,给他们放露天电影。
宋西米记不清自己看过的第一部电影,只依稀记得是部感人至深的爱情片,女主角金发碧眼,蕾丝裙高跟鞋,骄傲美丽不可方物。她去得晚,没抢到前排座位,爬到就近一棵榆树上,注意到前排一群少年的闹剧。
正中间那个,理短发,却穿着白色连衣裙的男孩叫林淡秋。周围的小伙伴们趾高气扬,胆大的孩子用力推搡着他,嘴里叫嚣的不外乎是嘲讽或是攻击。
宋西米听说过林淡秋的事,大家都说独自养育他的父亲有精神病,自己终日打扮得剑走偏锋不说,还总以为自家儿子是个女孩。正是少年人美丑概念萌生之际,同龄人显然无法接受他这么个异类,无论何时何地,皆受尽众人冷眼与欺负。
有次体育课全班跳绳,唯有穿着裙子不伦不类的林淡秋被撇在一旁,身影寂寥。宋西米负责分发跳绳,正巧多了一个,经过林淡秋身旁就顺手塞给了他。
他后来有没有跳宋西米不知道,只知道他还回跳绳时,飞快地在她耳边说了句,谢谢。
宋西米回过神,林淡秋的白布裙已变得灰扑扑,大家看他默然不语,当他好欺负,越发变本加厉。围观的大人们嗑着瓜子,窃窃私语里伴着嗤笑,没有人出面制止。
甚至宋西米,从头至尾也没有跳下树来,即便林淡秋始终在朝她的方向看。
后来过去好多年,宋西米都还记得那个眼神,委屈里有愤慨,隐忍中藏着乞求,越过人山人海迢递而来。而十三岁的宋西米不够勇敢,转过脸避开他的目光,心不在焉了一场电影的时间。电影结束,人群渐渐散了,宋西米往回走,狼狈不堪的林淡秋远远落在她身后。
直到林淡秋经过她家院子,宋西米才叫住他:“喂,林淡秋。”
林淡秋转过脸,眼神亮了亮,神色尴尬地望着她。宋西米将手边一个塑料袋扔过去:“我堂哥的衣服,你穿应该合适,不嫌弃就拿着吧。”
宋西米说完就转身进屋,写完作业想要出来给花草浇水时才恍然林淡秋一直没走,就坐在院子里的石阶上,抱着花哨的塑料袋,静悄悄地抹眼泪。宋西米手放在门把上,终究没推出去,也不敢发出任何动静惊扰他,怕惹他尴尬,无所适从间转过脸看到墙上的日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