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我第一次,为你打抱不平。
但,于事无补。你被记上了第二次大过,政教主任的原话是:“如有再犯,勒令退学。”
你的父亲,在教导处门外的那棵榕树下小声地劝你:“爸知道你受了委屈,可不能被退学呀,你还这么小,退学了能做什么呢?”
你伸出手抹掉眼泪,你说:“爸,没事。我好好学。将来带你去巴黎。”
你的父亲说“好,好,好”,他含着泪转身离开,那一别,便是你们父女的最后一面,他在上班的途中突发心脏病猝然离世,从此之后,你成为了孤儿。
你是否因为父女天性感知了那一天的永别?那一天,你看着他的背影沉默良久。而我,我看着你的侧影失神良久。
后来,我画了一张画,是关于你和你父亲分别时的样子,父亲的背影暧暧地渐行渐远,风吹起少女的短发,倔强的嘴角紧紧地抿着,目光坚定而明亮。
真是美好无比的女孩。
第二天你没有来学校。第三天,第四天,也没有来。我忍不住终于旁敲侧击地问了杨书贺,他摇头说:“可怜见的,她爸去世啦。”
我几乎是奔跑着去了你家,又从你家跑去了你父亲的灵堂,你白衣黑裤站在那里,周围有你父亲的亲戚或者朋友同事,都争着安慰你。你点头,偶尔应一声,眼泡是肿的。
可是我觉得,我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孤独的你,像汪洋里的孤舟,像荒漠里的孤树,像夜空中,马上就要熄灭的一点光亮。
你请假的一周里,我也请三天了假,我在你父亲的灵堂外,在你家楼下,在你们小区周围,似一缕游魂一样游荡。
我的心里涌动着千万种我必须去你身边给你一点安慰,甚至可以什么也不说只是在你身边陪着你的想法,我为这些想法找了很多的理由和借口,但是,就如同我过去的每一天每一次行动一样,我最终都没有能付诸实施。
你父亲出殡后那天晚上,我想象了很多你因为伤心过度而去做的事情,我怕你会有什么不测。但我好几次走到了你家门外,却没有敲门的勇气。
你家住在七楼,七楼上去是天台,天台的门关着,我就坐在走上天台的楼梯暗处,竖着耳朵听来自你家门口的声响,犹犹豫豫地想东想西,忧心似焚却无计可施。
杨书贺终于来了,他敲了敲门,我想他来陪陪你也不错,毕竟你们从小相识,又是住在同一个小区的邻居。而且,你一定希望在这样的时刻,你喜欢的人会在你的身边。
但是,杨书贺在说了一些“节哀顺变”之类的话后就告辞了,他说:“姚卉卉你得坚强点儿。很抱歉我得走了,我很想陪你一会儿,但我不想让苏莲为此生气。”
我侧耳细听,可你在门里毫无声息。
正因为你的静默无声,我反而听见了一种更强大的,更细密的,因为太过宏大而达到了极致的,所以反而寂静无声的,心碎成尘的声响。
我知道,那是你心碎的声音。
姚卉卉,那天晚上之后,我忽然这样想:我不怕你不喜欢我,我只怕你喜欢的人,并不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