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的那日,亦为木棉花谢的之日,白华虞捧了枯腐的木棉花,立于城门,站在那方才有丧事之人过之地,风卷黄纸,她还是那样的美,我听闻荣想说,她是白家最美之女,当初他娶她时,多少男子哀怨叹息,却也有多少人要他待她好,她七年来不曾落泪,却在那天哭花了妆。
物是人非,本那年她正为二八年华,今却青丝半挽,已为人母,虽儿早夭,她曾心力憔悴,如今也盛装而立,在那城门。
“荣想,你今生负了两人。”
“是。”
当我已安稳上马,而荣想也正欲跨上时,我听到白华虞声嘶力竭的哭喊声:“荣想!当初你为孩子负了她,如今可再负一次!”
荣想僵住了,四月的天说变就变,本是春雨多之季,如今便绵如绣花针,有些刺人,刺亦非我。
“我有孩子了。”白华虞郑重的说完,双眼便望向荣想,似欲捕捉他的一点点动容。
却不料,荣想只是将披衣遮住她头上的雨,吻过她染上雨水的发:“你有孩子作陪,可她没有。”
没有迟疑,荣想跨上马,绝迹而去,城墙下依旧下着柔和的春雨,扫过美人目,泪落不绝,无所哭声,曾濡沫却不攻自破,青砖犹寒,映下那紫色的身影。
白华虞抚着微隆小腹,那是她与他的骨肉,想来,荣想不会再归了,一句负她便是最好的证明,荣家的希望便是她的孩子,他曾说本该是他的江山,也应是这孩子所得。
策马一驰数里,一路踏过尘埃落花无数,无所歇息,终停一木屋下。
屋外无花,草有无数,相思子更是多,绕屋成圈,此刻恰也是相思子开花的节气,少年白发稍挽,木簪斜插,许些散发至膝。
“郑先生。”
少年抬头,微微一笑,那蓝袍染得许些泥土,五指修长微屈拿过桌上的茶壶,浅黄色的茶徐出,携他微弱音:“那一别后,我就知道你会来。”
荣想无言,拉过我的手到他的身前坐下,介绍道:“这是郑先生,郑云珩,本他年岁比我小,不过是生前的了。”
他唇薄白,总带是带着笑意,不同常人的白睫白眉,难掩他不过十几岁的事实,他道:“我与你一样,死了,不过我死在几十年前,我们都心有挂碍,我虽早解开了,不过我却留恋今世,所以,我不愿走罢。”
我疑惑出声:“不是解开便投胎了吗?”音落,一片叶兜转几圈终落于我的肩胛处,然后随柔帛落,静静的再无声息。
郑云珩摇摇头,他逆着光,白色的发丝染上了黄,正是夕阳时,透过一层层青木,犹之美,白瓷杯中的茶水在他的手中晃了几晃,他露出宛若笑览苍生那温柔慈爱的笑,道:“不是,需有人超度。”
白瓷复落,已是空杯一盏,他思考了一下道:“近五年内,那些死得心有不甘而民间多有传言的,大抵有一个就是你了。”
我转望荣想,道:“你不是说我叫衡遇,是来自西域的女子吗?你与白华虞似早便认识我的样子,你理应知道。”
他愣了一下,眼神有些飘忽,偶过一两只不知名的鸟,惊了枝丫便又飞去。
“我见过你只那一面,你叫衡遇,是你告诉我的,华虞只闻你死了,她恨你,不过是恨我。”
“也就是说,我可能骗了你?”我有些愕然,他竟只见了我一面便将我记得这般深切。
他点头,伸出修长如玉而雕的五指,抚上我的颈,他说:“就是这个印记,我才认出你。”
郑云珩起身,袖拂杯盏,染上茶渍,却也还是怀着那样的笑,“该问的该说的,都已结果,你们还是尽快起身吧。”
辞了郑云珩,天色已是黑透,一路无灯火,我夜间看不清东西,他便用宽厚的手掌牵了我一路,我踩过的枯叶沙沙有声,耳边偶尔响起他温柔的语调,夜间骑马我有些怕,他便牵着马陪着我走。
我开口问道:“这五年来,死去的人有哪些?”
他似乎在思考,时间有些长,我本以为他已想不起时,他道:“若是有的话,皇兄的皇后便是一个,不过那不会是你,我见过她,她与你完全不一样。”
我自己都不明白我曾经是如何一样的人,我想,荣想说的不一样,或许是与现在的我不一样,我正出神间,又响起他柔柔的语调。
“我与你说说曾经的荣国皇后好不好?”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