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邓绥叫来了郑荷,将昨夜永安在长秋宫遇见何太医的事说给了她听,郑荷听完颇为担忧:“看来这何太医是皇后的人,那奴婢去叫其他太医来给美人瞧瞧?”
邓绥微微摇了摇头,表情有些凝重:“如今何太医是太医院之首,咱们在太医院里一个可用的人也没有,若是贸然前去定会被皇后发现马脚,到时候说不定还会牵连到永安。”
“韵七子不是也善医术吗!不如借着探望之名叫韵七子悄悄给看看?”郑荷忽然想起来有孕在身的韵七子。
“这倒是个主意。”邓绥笑道。
随即想起之前何太医说的话,赶紧交代郑荷道:“何太医给开了什么药都照常端进来,免得皇后起疑心。”
“诺,美人放心吧。”郑荷躬身道,抚过邓绥的手臂,边走边问道:“美人要去兰渠殿吗?”
“可要带些东西?”邓绥总觉得这样冒然前去不太好。
郑荷笑道:“以美人与韵七子的交情太客气了反倒显得生疏。”
邓绥笑了两声走出了殿外,还未踏出殿门,便见淑夫人带着赵玉走了进来。
“见过淑夫人。”邓绥赶紧欠身行礼。
淑夫人上前扶住邓绥,笑道:“快别多礼了,怎么出来也不披件大氅,你如今可是娇贵着呢!”
声音虽然不大,但邓绥听完后面色微怔,她虽不知淑夫人为何这样说,但总觉得她已经知道了什么:“夫人里边请。”
进了殿,淑夫人便笑道:“今日我来是跟你说件事,只怕你自己还不知道呢!”
邓绥心中虽有疑窦,但还是故作不知笑道:“何事这样高兴?”
淑夫人冲赵玉挥了挥手,赵玉便上前道:“奴婢见过美人。”
邓绥是知道她的,笑道:“起来吧。”
“美人可否让奴婢号号脉?”赵玉问道。
“自然可以,我竟不知夫人身边之人各个身负奇学,连宫女都顶的上太医了!”邓绥笑着赞道。
淑夫人一笑,眼角眉梢皆是风情:“我母家远在西域,身边自然得带些得力的人。”
赵玉号完了脉,对淑夫人点了点头:“美人确实已有两月身孕了。”
邓绥笑意僵在唇角,过了好一会儿才不可思议的看向淑夫人,看向郑荷,看向赵玉:“你说什么?”之前她虽也有些疑惑,但也只是不确定,如今亲耳听到这个消息,连心跳都开始加快了。
“恭贺美人!您已有两个月的身孕了。”赵玉笑道。
邓绥捂着嘴,抬手便抓住了淑夫人的手:“夫人!”那种喜悦之情哪怕对面换做皇后,她也能笑出来。
淑夫人拍了拍她的手笑道:“我边说你还不知道吧,果真是皇后动了手脚。”
邓绥虽已经知道,但淑夫人是上门送人情的她总不好驳了面子,且她也不能将永安的事说出去,便满是疑惑的问道:“夫人这是什么意思?”
“我知道你不爱听,可我若没有十足的证据又怎么能知道你有孕?”淑夫人握着邓绥的手,声音低了些:“昨夜我才歇下,便听到了个消息,何太医从漪兰殿出去便去了长秋宫,又亲耳听见何太医对皇后说你有孕再身,皇后却说按之前办。”
“我一听便知道你要出事,这不一早便赶着过来了,好在你还没事。”淑夫人说着松了口气。
“我昨日觉得不舒服,便叫了何太医来看看,但却为诊出喜脉。竟是,竟是皇后娘娘!”邓绥舒了一口气,扶住了额头,捂着胸口有些透不过气的样子。
淑夫人握住她的手:“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可眼下你还得想想怎么应付。”
邓绥抬头看向淑夫人:“应付什么?”
“你有孕的消息还没传出来,皇后便已经下手,若是六宫皆知,她岂不是更欲除之而后快?”淑夫人担忧的道。
“何太医是太医之首,太医院我又没有一个信得过的人,若这几天都已经这般难熬,十月怀胎可想而知。”邓绥叹了口气,颇为烦恼。
“若按我说,此事该由陛下之口说出来,像韵七子那般一同交于皇后照看,她自然不敢轻举妄动。”这也是眼下淑夫人能想到的最好的主意。
“而且你也不必忧心太医院的人,这几个月我将赵玉搁你身边照看,太医院的人照常来,但事事都要经一遍赵玉的手,这便妥当了。”
“真是多谢夫人,我真不知该如何感谢才好。”邓绥心下颇为感动,即便淑夫人是上门送人情来的,但却也是一心一意为她好。
“何必这样客气,你救过她一命,便是我不说,她自己也是要来的。”淑夫人笑着转头看了眼赵玉。
“是啊,美人放心,有奴婢在一天,皇嗣断不会出问题。”赵玉就差拍着胸脯保证了。
按着淑夫人说的,邓绥也未去兰渠殿,无形中也省去了更麻烦的事,毕竟如今的韵七子不是当初她当做亲姐妹一般的韵小仪了。
用过了晚膳,皇帝便从兰渠殿来了漪兰殿,进门便见邓绥与之锦之桃说笑,每每来漪兰殿,总会给他一种格外安静温馨的感觉,像儿时一直期盼的样子。
“说什么呢,这么开心?”皇帝笑道,习惯性的抬起了邓绥的胳膊,不叫她行礼。
邓绥笑道:“陛下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连陪了韵七子几日,甚是想你,今日在兰渠殿带着总觉得坐不稳,便来了。”皇帝笑着坐在了一旁。
“陛下喝点茶。”邓绥斟了一盏茶递到皇帝手中。
皇帝喝了一口,微微挑眉带着几分疑惑道:“喝着,倒不像茶。”
“陛下再仔细尝尝。”邓绥劝道,“看看能不能猜出来。”
皇帝喝完了一杯,实在想不出来不禁笑道:“你便是叫朕把这一壶都喝了,朕也是猜不出了!”
邓绥娇笑道:“陛下能猜出来才奇怪呢!这是妾用药草煮的水,去寒气的,冬日寒气重,陛下多喝些。”
皇帝闻言心中升起一股暖意,是别人从未给予过的温暖,“也只有你会这般为朕着想了。”
邓绥笑靥如花的看着皇帝,忽然胃里一阵翻腾,邓绥捂着嘴赶紧跑到了门前干呕起来,还是像上次一样,干呕了半天。
皇帝见状赶紧起身跟在后面,着急的扶着邓绥,瞧她难受的红了的眼睛,焦急道:“传太医来!”
随即单手抱着邓绥的肩,眉头皱的紧紧的:“这是怎么了?”
邓绥难受的摇了摇头:“不知道,从昨天开始便这样了,许是吃坏了什么东西。”
“定是宫人不小心!”皇帝说着便要朝外面喊。
邓绥赶紧拉住了他:“她们侍奉的很仔细,陛下不要牵连到宫人身上。”
“你啊!”皇帝叹了口气。
郑荷端了杯热茶走了进来:“美人,新来的宫女会些医术,可要她先瞧瞧?”
邓绥还未说话,皇帝便急急道:“那还等什么,叫进来!”
“诺。”郑荷躬身退下。
“奴婢见过陛下,见过邓美人。”
“不必多礼,赶紧给邓美人瞧瞧。”皇帝挥了挥手,显然不在意这些虚礼,赵玉之前还担心皇帝会不会认出她,如今看来早已经忘了,几年之前因为淑夫人的事,皇帝见过赵玉几面,但这两三年过去了,皇帝早将她的容貌忘了个干净。
赵玉把着脉,过了一会儿,面上微露喜色,像是不确定似的又把了把脉,随即满面笑意道:“恭喜陛下!恭喜美人!”
皇帝转头看了眼邓绥,隐约知道了怎么回事,赵玉道:“美人已有两个月身孕,刚刚便是孕吐的反应。”
皇帝小心翼翼的抚上了邓绥的小腹,脸上的笑意是从未有过的温柔:“绥儿,咱们,有孩子了。”
邓绥看着皇帝的手竟然在微微颤抖,不禁笑着将手覆在皇帝手上:“是啊,妾有了陛下的孩子。”
之锦催的急,太医一路跑了进来:“微臣见过陛下,见过邓美人!”
“来得正好,绥儿,再让太医号号脉吧。”
“嗯。”邓绥笑意柔和的点了点头,将手伸了出去。
太医双指号了不过片刻功夫便俯首贺道:“恭贺陛下美人有喜了!”
皇帝脸上的笑意更大:“好!好好!传朕旨意,漪兰殿上下赏一年俸禄!你也下去领赏吧!”
“谢陛下!微臣还有几句话要嘱咐,美人有孕不宜剧烈运动,还请美人小心些。”刘太医嘱咐道。
“多谢太医。”邓绥面色微红。
“微臣告退。”刘太医躬身退出了殿外,不禁感叹世事无常,来之前还叹自己运气不好,资历浅,天色这么晚还得听老太医差遣,这下可算没白来,还得了这么大一笔赏银。
众人退了出去,皇帝面上的笑意收也收不住:“绥儿,你可知朕盼这个孩子盼了多久?”
“咱们终于有个孩子了。”皇帝眼底眉梢皆是压不住的喜色。
“陛下如今可是三喜临门了!”邓绥倚在皇帝怀中笑着说道,这坚实的臂膀让她依靠着觉得很心安。
“绥儿,朕要晋你的位分,你想要什么封号?”皇帝声音温柔中带着宠溺,连封号都让邓绥自己选了。
邓绥闻言从皇帝怀中抬起头:“妾入宫日子尚浅,且已经是美人之位,实在不宜再晋位了。”
皇帝皱眉:“此事你不许反驳!”
邓绥见皇帝实在坚定,也不再多说什么,嘴角笑意温柔:“谢陛下。”
皇帝抱着她,喟叹了一声:“你有了朕的孩子,朕这一生也算无憾了。”
邓绥轻声笑道:“陛下不过二十几岁,说一生可尚早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