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挽香回了兰渠殿,思索着皇后说的话,竟真如她所想,并非皇帝选的,而是公主自己喜欢,说起来也到底是公主身份尊贵,想选朝中哪家公子,便选哪家。
那么此事成败的关键就在公主身上了,若是公主厌了邓京,便可转而选了自己的弟弟,这么想着,心中升起几丝对邓绥的歉意,带着叹息的声音低低的飘散在秋日的风中:“姐姐,我亦不想伤害你,可毕竟是你伤我在先,这次便当我还回来了吧。”
此时的邓绥还不知道自家兄长已经被列为公主下嫁人选,当晚皇帝又来了漪兰殿,邓绥起身相迎,见皇帝满面喜色,便问道:“瞧着陛下很高兴的样子,可是有什么好事?”
皇帝握着她的手坐在席上:“不仅有好事,还与你有关。”
“哦?”邓绥笑道。
“说来也是巧,阴安在洛阳时遇到了贼人,恰巧被你二哥所救,这丫头刚入了宫便将此事说与朕听,朕想着阴安也到了婚嫁的年纪了,你哥哥年纪轻轻便已是谏议大夫,朕的肱骨之臣,且人品贵重,公主嫁与他定不会受委屈的。”皇帝笑着说道,心情甚为愉悦。
“公主聪慧妍丽,肯下嫁兄长,自是兄长之幸事。”邓绥笑意温柔,心中却并无太多喜意。
“朕这个妹妹虽顽皮了些,但心地却是极好的,邓家是世家显贵,这桩婚事倒也般配。”皇帝笑道,颇有几分此事已成的样子。
“妾觉得此事还是与兄长商议一下,让两人见一见面,不然妾怕这公主一时的新鲜,日后想起定会埋怨陛下的。”邓绥笑着说道,既能让邓京知晓此事有选择的余地,不至接到消息便大婚那样匆忙,也能让公主多些时间思虑,不至日后想起,后悔当日的选择。
“朕也想着,这几日找个时间,宣你哥哥入宫,朕已经想好了,待他们大婚后,便将凉州赐予他们作封地。”
邓绥笑道:“雍凉之都素来通一线于广漠,控五郡之咽喉,是我大汉物产丰富的富饶之地,陛下将此地作封地,当真是疼爱公主。”
后世诗人元稹有诗曾作《西凉伎》:吾闻昔日西凉州,人烟扑地桑拓稠。蒲萄酒熟恣行乐,红艳青旗朱粉楼。诗的前几句便是描写的便是汉时凉州的盛象。
“武德长公主在朕尚小之时便远嫁和亲了,平邑也已经嫁给了黄门侍郎冯由,唯这个妹妹与朕年纪相当,一同长大,虽非一母同胞,却也并无分别,便有些溺爱的过了头。”皇帝脸上带着无奈的笑意,还有对这个妹妹的宠溺。
第二日,用过早膳,待太阳出来,外面有些暖意的时候,阴安公主又来了漪兰殿,皇帝则去了长秋宫,与皇后商议公主婚嫁一事。
皇帝心中虽已定下邓京这个人选,可毕竟是放在心里疼的妹妹,总想着再选一选,便道:“上次同你说这孩子喜欢邓京,朕便想着这几日宣邓京入宫,让两人见一面,也让阴安好好思忖一下,免得日后后悔。”
皇后点了点头,笑道:“陛下与公主都看中的人自然是好的,但妾总觉得世家公子出身虽好些,却未必适合公主。”
“哦?此言怎讲?”皇帝疑惑道。
“陛下想想,世家公子自幼出身显贵,虽说男子三妻四妾实属平常,可若是作公主夫婿,还是少些心思的好。”皇后委婉的说道,见皇帝微微蹙眉又道:“自然了,邓家的家教是不必忧心的,妾也听闻昔日平寿候与其夫人甚为恩爱,一妾未纳,想来邓京也是不差的,男子本就粗心,邓京又自幼游走与世家大族中,平素交往的人也多是显贵一族,怕是在婚后不能多加体恤公主。”
“到底是皇后心思细腻,朕倒真未想到这些。”皇帝若有所思的说道。
皇后笑道:“昨日韵长使的弟弟入宫,妾恰巧经过,远远的瞧了一眼那孩子,一身的书生气,一看便是出身书香门第的,且妾瞧他德行颇好,内侍指路都要道一句谢,若是搁在旁人身上,哪里会在意这些细节。”皇后就这话便将冯季唐推了出来。
皇帝疑道:“冯季唐?朕倒也见过他几次,倒是个青年才俊,却总觉得他温雅有余而胆识不足,且这出身,到底还是低了些。”经皇后一说,皇帝倒也觉得冯季唐此人不错,但身世胆识也却如皇帝所说,比起邓京,相差甚远。
“陛下这便是以貌取人了!”皇后还是第一次这样反驳皇帝。
皇帝闻言便想起了邓绥,她便是经常这样反驳自己,不禁笑了笑,皇后继续道:“虽说出身低了些,可陛下若有心抬举,也是配得上的,且陛下也看出来了这冯季唐甚为温雅,便真如陛下所说胆识不足又有何妨,陛下难不成还能让他上疆场?”
“这自然是不能的。”皇帝几乎立刻说道,他怎么会让自己的妹婿上疆场。
“那便是了,陛下为公主择婿,便是要找一位温雅有余之人,日后能好好照顾公主,也不怕离得远他欺负了公主。”皇后当真是巧舌如簧,一番话下来,皇帝也觉得冯季唐此人甚为合适。
“这么说来,冯季唐却是合适,但阴安心悦之人是邓京,倒是难办了。”
“陛下不必忧心,便如陛下所说,叫这两人分别与公主见一面,若是公主铁了心喜欢邓京,陛下也无需烦心,日后多派人照拂着便是了。”皇后此言说的不偏不倚,让皇帝心里刚升起的疑云瞬时烟消云散。
“嗯。”皇帝淡淡应了一声。
皇后瞥见皇帝腰间新换的玉佩笑道:“陛下这玉佩上的璎珞真是精致,相比之下,妾这个倒像是出自孩童之手了。”
“这是几日前韵长使给朕的,朕也觉得甚为精致。”皇帝笑道,心中不知不觉间对这冯季唐更多了一份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