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草奉拂当姑姑之命,匆匆去了漪兰殿,瞧见一面带疤痕的宫女正要关殿门急忙道:“等一下!”
连穗抬头看去:“姐姐有何事?”
云草着急的拉着连穗道:“快,我是周美人宫中的人,你们美人正在孤树池,赶紧去告诉她,邀她出去了的不是周美人,这是个圈套,叫她千万别去!”
连穗闻言小脸瞬时白了三分,虽不知出了什么事,却知道美人有了危险:“这是什么意思!”
“你还不快去!去晚了你们美人的清誉便没了!”云草拉着连穗焦急的说道,声音倒是压得很低。
连穗闻言双手一抖,手绢掉落在地也没察觉,慌忙应着跑了出去,云草看着连穗慌忙跑出去的背影,往长乐宫走去。
连穗跑的急,一个不慎便跌在了路上,手上一阵刺痛,渗出了不少血迹,她也顾不得瞧一眼,刚起身准备继续跑,便听门那边传来一声响亮的耳光。
接着便是皇帝的吼声:“混账东西!怀稷师太的事不加以悔过便罢了!现在又跑到朕这污蔑邓美人!莫不是嫌降位良人还不够!”
那声音铺天盖地的都是怒气,众人急忙跪在地上请罪,连穗也是一抖,突然明白了事情是怎么回事,小腿瞬时便有些发软,又听封良人坚定的说道:“妾一心一意为陛下着想却挨了这一巴掌,陛下若是不信便亲自去孤树池看一眼!妾若是有半句假话,甘愿受任何惩罚!”
连穗心中一咯噔,看了看左右的宫门,若是从这个门走,定会与皇帝相撞了,便赶紧悄无声息的转身,退出了宫门,从另一条路跑了。
皇帝见封良人这般肯定,心中倒没有生多少疑心,但邓绥今日举动着实有些反常,都已经那个时辰了却还让自己去别宫,便也好奇她到底去做什么了:“朕便跟你去看看。”
众人跟在皇帝身后向孤树池走去,郑众见这情形便知邓绥又落了人的圈子,自听郑荷说邓绥那次在华清池说的话,便私心想帮着她些,可瞧着眼下这情景,倒是派不出人去了,只能干着急,盼着邓绥机灵些,躲过去。
“糟了!”周美人手中的茶盏咣当落在了地上,碎成了一片一片的残渣,她也顾不得,踩在那些碎片上向殿外跑去。
千钧一发,好在连穗跑的实在快,虽是气喘吁吁,倒也在皇帝到之前到了。
“连穗?你怎么在这?”邓绥问道。
随即又转头问赵文宣:“周姐姐没说如何安排你出宫吗?那她叫我来做什么?”
邓绥也是刚刚到这里,好容易才平复了喘息,还未与赵文宣说上几句话,便见连穗来了。
连穗喘着粗气,抬头正欲说什么,便远远看见一众人走了过来,一把拉着赵文宣跪在了地上,邓绥赶紧伸手去扶:“连穗你这是做什么?”
连穗按住邓绥的手低声道:“美人,刚刚宫女来报信,这是封良人设的圈套,要在栽赃你与他偷情。”
赵文宣额上的汗越来越多:“怎么会!”
连穗眼见皇帝越来越近赶紧道:“美人别说话。”
邓绥一时间也想不出理由,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急忙舒展开了眉毛,脸上恢复了一贯的笑意。
“绥儿在这是在做什么?”皇帝的声音在身后想起,邓绥背上一僵,随即笑意盈盈的转身,见封美人一边脸红着站在皇帝身旁。
邓绥欠了欠身:“妾见过陛下,宫中的一点小事。”
随即疑惑的问道:“陛下怎么会在这?还是跟封姐姐一起的?莫不是来了兴致想赏着睡莲泛舟?”
皇帝被邓绥这么一问道不知如何说,便道:“朕哪有那般兴致。”
邓绥颇为诧异的问道:“封姐姐这脸是怎么了?莫不是被蚊虫咬了?叫太医看过没有?”
封良人眼中闪过一抹恨意,拿帕子揉了揉脸:“我不碍事,倒是邓美人大晚上不睡觉在这做什么?”说着向后看去。
邓绥正想着该如何说,一旁的连穗便跪着喊道:“都是奴婢不懂事叫美人费心了!”赵文宣跪在一旁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一句话也不敢说。
皇帝看向连穗觉得颇为眼熟,看他她脸上的疤忽然想到上次在皇后宫中发生的事:“朕见过你,你不是应当,在上林苑中吗?这是怎么一回事?”
连穗急忙道:“奴婢原是在上林苑,后又调到了邓美人殿中伺候,此次,奴婢是,奴婢是出来看他的。”
连穗说完,封良人道:“你出来看相好,邓美人怎么会在这?”
皇帝看了她一眼,封良人立刻低了低头。
邓绥讶异的看着皇帝:“陛下这大晚上过来,莫不是听了谁的谗言,以为妾做了什么不轨之事?”
“朕自然没有这个意思,绥儿千万别误会。”皇帝赶紧上前一步说道。
邓绥闻言心中不免失望,若是真没有也不会来这,说着便佯怒道:“陛下若是没有又怎会在此!连穗毁了容颜已是可怜,妾一日见她与这侍卫走的颇近,便算了日子,今日正宜嫁娶,听闻这孤树已有几百年的岁数,妾想着定是有些灵性的,便带着她们来这树下立个誓,权当图个好兆头,谁知竟被人这般疑心!”
邓绥说着眼泪便掉了下来,拿帕子拭着泪,声音柔柔的听着受尽了委屈的样子:“女子的清誉这般重要!若是传了出去,妾该如何做人!”
皇帝看的心疼不已,连忙抬手擦着邓绥的眼泪:“朕自然不会疑心你的,只是你今日赶了朕走,朕有些好奇你做什么去了,竟要比朕还重要,便想过来看看,朕待你之心怎么会怀疑你呢?”
邓绥睫毛上挂着泪珠,也不看皇帝:“陛下怎么说便怎么算了,妾哪敢反驳什么!”
偏偏皇帝就吃这一套,封良人气的快背过气去,死死的捏着帕子,正想说什么,便听皇帝道:“是朕小气了,竟连宫人的醋也吃,让绥儿误会了,都是朕的过错,快别哭了,一会风吹伤了脸。”皇帝声音柔和的快捏出水来了,见邓绥这般,愈发觉得解释不清,心里急的不得了,也越发厌恶封良人挑拨。
转头看向封良人:“滚回宫去!没事不必出来走动了!”
封良人瞪着眼睛看向皇帝,若是禁足便罢了,可皇帝这样说,岂不是要她一直禁足在却非殿里?
“陛下!今日是妾错了!陛下开恩!”封良人咬着牙跪在地上不停的说道,却恨的紧紧的握住了帕子,手指的关节都已泛白。
皇帝看了眼郑众,郑众立时明白:“良人,夜里风大还是赶紧回宫吧。”
封良人见皇帝抬手去给邓绥擦眼泪,越发恨的什么似的:“陛下!”
“若是还想降位便在这继续待着!”皇帝头也不回的说道。
封良人紧紧咬着嘴唇,只觉得口中血腥,硬是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妾告退。”
皇帝见邓绥不似刚刚那般生气,便对连穗道:“郑众,替朕送她们份新婚贺礼。”
“奴婢谢陛下!谢陛下!”连穗撞了赵文宣一下,两人作大喜过望的样子,不停的磕头谢恩。
“退下吧。”皇帝淡淡道,此时是一丝怀疑也无了。
邓绥欠身道:“妾告退。”说着便低着头从皇帝身旁走过,也不看他。
皇帝转身看她倔强的背影,头也不回的走着,瘦削的身躯在漆黑中又显得单薄无助,皇帝轻叹了口气,大步跟了上去,拦腰抱起了她。
邓绥正为今夜之事喜悲交加,一个不妨被皇帝抱了起来,惊慌的看向他:“陛下!”
月光照在她脸上,有斑驳的泪痕,皇帝心中一紧,声音带着郑重的承诺:“朕永不会疑心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