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美人闻言一缩,赶紧走出来道:“已经快一个月了,臣妾确实是忘了这事了,不过臣妾不曾做过!真的不曾做过!”
淑夫人眼眸悠悠的看向封美人,封美人咬着牙:“陛下明察,妾那日是与众位姐妹一起来的,太医也一一检查了物件,并未发现不妥之处,且太医也说了,此物放在殿中,不过十几日功夫便可小产,妾上次来还是一个月前钟良人刚查出有孕之时。”封美人说的句句有理,干系也撇的一清二楚。
韵小仪走出来道:“陛下,若是这启翔殿中有背主之人又当如何?”
皇后见势不对,走下台来道:“陛下,臣妾以为当逐一审查侍奉钟良人起居之人。”
“郑众。”皇帝声音沉沉的说道。
“诺。”郑众躬身应道,一挥手,几个内侍便将殿中宫人带了出去。
邓绥一想到那些宫人在暴室受刑便颇为不忍:“陛下,这里面不乏清白之人,也一同送入掖庭岂不冤枉,妾有一计,不必使众人皆受刑罚。”
“你说。”
邓绥欠身道:“此事只能妾与陛下两人知道,妾愿奉上此计后禁足漪兰殿,直至此事水落石出。”
“邓美人愿为了宫人不顾自身委屈真是难得。”淑夫人说道。
“陛下,为了将此事调查的清楚明白,妾愿禁足漪兰殿,还请陛下恩准。”邓绥欠身道。
皇帝扶起她:“朕准了。”
“谢陛下。”
“还请陛下将那些宫人各自分开关起来,动些轻刑试试口风。”邓绥说道。
“好。”
众人都退下后,皇后站在一旁问太医道:“钟良人还不曾醒吗?”
“回皇后,钟良人身子本就弱,此次小产导致钟良人气血两亏,又服了九滑草,此事...只能看钟良人自己的造化了。”太医额头一层冷汗答道。
邓绥看了眼皇帝:“陛下,让郑姑姑留下照顾钟姐姐吧。”
皇后知道郑荷是郑众的姐姐,便也没说什么。
“好。”皇帝又让郑众选了些新人送进了启翔殿,郑荷也暂且留在了启翔殿伺候。
回了漪兰殿,皇帝坐在席上问道:“你说的计策是什么?”
邓绥道:“钟姐姐素来喜欢清净,能日日进到内殿服侍的宫人统共就那么几个。做此事之人明知这事是要掉脑袋的却还去做,想来必是有重金相诱。”
“若非重金相诱便是以至亲性命相逼。”邓绥微忖:“这两种人,前者贪生怕死,后者可为了至亲赴死,可无论哪种,一试之下都会现出原形。”
皇帝看向邓绥,听她继续道:“妾愚见,可分别派人前往这几人所在牢房刺杀,后者若知道莫说金银,便是命也要没了,必然十分愤恨,若是后者知道自己做了这事却还要赴死,心中自然放不下至亲,免不得讨价还价几句,如此一试,便能知道真凶是谁。”
皇帝听后不禁片刻,不禁赞道:“绥儿此计甚好!”说着笑道:“朕往日只知绥儿知书达理,却不知还这般足智多谋。”
“妾只是尽力去想个办法,不让无辜之人受到牵连罢了。”
邓绥倚在皇帝怀中,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怎么了?”皇帝抱着她的肩问道。
“妾以为今日,定会去掖庭了。”邓绥声音中带着笑意。
邓绥抬头看向皇帝:“没想到陛下会这样信任妾。”
皇帝看着她眼中带着感动的光亮,面上虽无太多表情,语气却郑重:“朕知道你不会做这样的事。”
“陛下会一直这样相信妾吗?”邓绥看向皇帝的眼眸,就算是随口一说,她也想得到答案。
皇帝没有立刻回答她,半晌,皇帝的声音再次响起:“若你一直不变,朕会一直信你。”宫中的女人,哪个一开始不是良家子?可如今伤天害理的事,又有哪一件不是曾经的她们所做?所以只要她不变,皇帝就会一直信她。
“朕以为你一回宫便会说这首饰盒子到底是谁所赠。”皇帝道。
“妾自然是想说的,可这便如一盆污水,泼向谁一时半会儿都洗不净,妾还有陛下信任,若是赠妾盒子的人真是无辜,妾今日所言岂不是害了她?”
“那你打算如何?”皇帝素知她心善,却不想能易地而处,将心比心倒此地步。
邓绥将手臂支在桌上:“待此事结束,妾自会告诉陛下。”
长乐宫中,皇后拂手将茶盏挥落一地,司竹赶紧看向左右:“还不收拾了!”
“娘娘息怒,若是被陛下瞧见,又该不高兴了。”司竹上前劝道。
却听皇后冷笑一声:“瞧见?到哪去瞧?”皇后拿着帕子擦拭这手指上的水珠:“陛下此时怕是正小心安慰着本宫的侄女呢!”
“也不知邓美人要做什么。”司竹也是颇为疑惑担心。
“管她做什么也与咱们没干系。”皇后声音颇为轻松随意。
“可眼下这情景,封美人怕是不中用了。”司竹觑着皇后的眼色继续说道:“娘娘在这枚棋身上可没少下功夫,若是就这么损了?”司竹止住声音,看向皇后。
皇后端着宫女新斟的茶,嘴角带着些笑意:“剑走偏锋,输赢各一半,未到最后一刻,还不知究竟鹿死谁手呢。”
皇帝拨弄着她的发丝:“绥儿可还记得幼时与朕的初见?”
“那时妾只顾着伤心,匆匆一瞥间,未能看清陛下是何模样。”
“朕却记得那时的你,其实那不是朕第一次见你。”皇帝笑道,说着让邓绥吃惊的话。
“陛下之前也见过妾?”邓绥诧异道。
皇帝眼中颇有深意:“朕少时去太学,总能见到一个粉雕玉琢的男孩子跟在他诸位兄长身后。”
邓绥看着皇帝眼中打趣的样子不禁笑道:“妾幼时顽皮,母亲将妾关在屋中学习女红,妾便叫几位哥哥把窗子撬开,扮成男孩子模样偷溜去太学。”
想到幼时之事,邓绥一时倒打开了话匣子:“后来母亲发现,将妾好一顿罚,倒是父亲,自那次后便允了妾正大光明的与哥哥们去太学。”
“你父亲颇有远见卓识。”皇帝赞道。
“朕一直没问你,怎么会出现在殊相寺的长觅殿?”皇帝一直想问,却每每见到她便忘记。
邓绥支着头:“三年前,妾守陵时听闻母亲身染病痛,便上山为母祈福,谁知天降暴雨,妾失足滑落了山崖,还好路过的释空大师救了妾,知妾父亲早亡,母亲有染了病症,见妾心情郁郁,终日不见笑意,便讲了许多佛法禅语开导,自那日后妾几乎每日都会上山,后来师父又受了臣妾为俗门弟子,更是每每上山。”
邓绥说着也有些疑惑:“那日妾也不知为何,晨时方到寺中,师父便让师兄带臣妾去后山长觅殿,并嘱咐日落前不许出殿,妾百聊无赖,便在院中闲逛,不想。”邓绥看了皇帝一眼,低下了头。
皇帝将她的发丝拨到耳后:“不想竟遇到了朕?还将朕当成了登徒浪子?”皇帝笑道。
邓绥低敛着眼波,嗫嚅道:“陛下还知道。”
皇帝握着她的手道:“朕当日见你,只觉得眼熟,但你当年年岁尚小,两年间变化实在太大,朕一时间也不曾认出,直到后来选秀那日朕才认出你。”
“怪不得妾又被人叫回了流光殿。”邓绥忽然想通了许多。
皇帝拉着邓绥起身向内殿走去,烛影摇曳,皇帝看着内殿墙上挂着的画卷,还有上面的诗词:四月山中长觅处,一树桃花一树尘。采药误入寺中院,却见殿前一仙人。
“朕自那日见你后,回宫久久不能忘怀,闲时便作了此画,不想有一日真能挂在殿中。”
“臣妾也不曾想过当今天子长的这般俊朗。”邓绥笑的俏皮可爱,忽而声音又有些沉:“也不曾想过陛下九五之尊会为陪臣妾泛舟湖上,会为臣妾驱寒,会这般与常人别无二致。”
皇帝转头看向她:“朕当日在寺中见你,虽心中喜欢,却并未勉强找到你。”
“因为朕觉得,若真喜爱一朵花,就不该将其折下,朕见你第一眼的时候,便知你不适合在宫中。”
“可如今妾还不是站在了陛下身边。”邓绥握着皇帝的胳膊,颇有几分女儿家的娇态,好像颇为不信一般。
“朕倒真是当真不打算叫你入宫的,可那日又见了你,佛祖给了朕与你三次缘分,朕又怎会傻到再放你走?”皇帝嘴角带笑,长臂一伸将邓绥揽进怀中。
“宫中杂事纷扰不断,你若是力不从心了,便告诉朕,朕必不会叫你受委屈的。”这是皇帝的承诺。
邓绥紧紧抱住他:“陛下别待妾这般好,妾可不想陛下把好都用尽了,过些日子便厌倦了。”
“胡说!朕都不知何来用尽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