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头换面不是普通的改头换面,那是将一个人的脸,一个人身上的气息,那种独有的元素波动全部改造,那是一项浩大的工程,是一项艰难的工程,更是一项匪夷所思的工程,这种工作不是所谓易容,而是改变,除了记忆以及已经根深蒂固动作以外的一切全部改变。
邵晓难以想象那是怎样的能力,但他已经震惊,如果世人知道,没有人不会不震惊。
为了驱赶心中的恶寒感觉,邵晓哑声问道:“既然你你有那样的能力,为什么不继续?再换个身份不就能够再次躲避皇域的通缉了吗?”
余白花白的头发在黑暗里其实看得并不明显,但是总觉得有令人心酸的沧桑,他摸了摸头发,难得正经的说道:“因为我的腿受伤了,我想皇域那些人不会忘记或者不会错过采集我血液的机会。而且,血液里的那些东西是无法改变的,那种独有的气息不是一般的元素波动,不是一般的气息,就像世界上任何一个人都无法改变自己的亲缘关系一样。”
“你不是很牛的打铁匠么?你不是杀过很几万人么?你不是说你的凶名远扬么?怎么会被军队盯着,还受了伤?”邵晓这句话说得及其无情,但是这也只是为了能够让自己说得轻松些而已。
“因为我老了。”
余白很简单的回答,便已经让邵晓哑口无言,迅即陷入浓浓自责的情绪之中,二十一岁的邵晓清楚,皇域军方一定是通过那根他亲手送给李丰的小剑才找到这里,找到了余白。
“其实,这不是你的问题,这是运气的问题,与你没有关系。”余白当然知道邵晓在想什么,他虽然不清楚皇域是如何重先找到自己,但是他聪明的大脑,比起一般人聪明太多,他很轻松地就推断出那柄小剑被没收到被运走再到皇域的仓库中,再然后进入某个人的眼中,这其中不乏荒谬的过程,必定也充满了无数的偶然。
“相反的,应该是我拖累了你,所以我想送你一件东西。”余白叹息一声,将一个东西戴在了邵晓的手上,又将邵晓手上前些天买来的一件小饰品取下,说道:“这东西送给我了,当做纪念。”
那是一个很小的铃铛,甚至都不能称作铃铛,因为他不会响,他从市场上的某间小铺子中买来带上,为了庆祝新年,为了庆祝新的一天。
邵晓借着坑道里幽暗的弱光,看清了手腕上冰冷冷的东西,那是一个手镯,泛着淡淡的金属光芒,他从未见过那种材质,所以自然不知道是什么材料做成的。
邵晓轻声问道:“这是什么?”
矿车的速度渐渐的降了下来,应该是到了一个平缓段,那打铁一般的当当,哐哐的响声逐渐趋于平缓,让邵晓声音的颤抖格外地明显。邵晓一贯稳定的手也在颤抖,不停地抖动,摸着左手上那个光滑的手镯子,隐约猜到了什么,却怎么也不敢相信。
余白没有回答他的问话,坑道里只有邵晓的声音伴随着矿车与铁轨之间的摩擦声。
那根黑乎乎的铁棒子还在散发着光芒,但是很微弱,先前他就是借着这光芒看清了那只手镯。
忽然间,那只一厘米不到的手镯随着邵晓的触摸,那些刻在上面的纹路清晰可见,那是一根根的细丝,泛着金属光泽,然后整只手镯顺着纹路裂开,露出手镯内部复杂而又精致的构造。一阵光芒亮出来,邵晓只觉手腕一紧,他能感觉到手腕上的冷意,更多的是痛感,他的亮色变得苍白,脸上布满汗水,他不敢叫出声来,尽管这里可能已经到达很远的地方,并且是在地下,但他依旧不敢冒险。
终于,那光芒变得弱了,手上已经没有任何的血迹,邵晓感觉到变化,终于解脱,全身软了下来。
他借着幽光,盯着自己的手腕,就像看见了存在于世间的神仙或者妖怪,看见了从未看见过的那些大能人,那些所谓法器。他看见了手镯内部有四根金属丝,上面串着小块的蓝色晶片,就像天空中的星辰。金属丝太细,细到似乎还没有头发丝粗,矿车的震动太大,邵晓很担心那些金属丝会被挣断。那些似星辰的小粒子太小,小到看上去没有任何的重量,他很担心这会随着自己离得太近的鼻息吹拂而起,再也寻不到踪迹。
或者在一般人看来,这根手镯和那些金属线和金属片都只是属于精致美丽的工艺品,但邵晓随着余白学了很多年的打铁,学到了很多知识,他能看见那些奇怪的纹路,那些纹路和手镯本身包括整个手镯都有令自己心动的东西。
那些流利的线条,微光流动,那是一种及其奇妙的排列方式组合,就在那一小块一小块的星辰般的铁片上显现,看上去很不可思议,所以邵晓自然很简单的与余白先前所说的秘密联系在了一起,那么又是怎样的发生作用,该怎样做?
这就是余白口中所说的能够躲避整个皇域追踪的东西?能改变一生的东西!
邵晓整个人都感觉到了寒冷,因为他知道,他们这些人是怎样被皇域管理着,是怎样被那些规则控制着,那些东西陪伴了自己二十一年,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改变自己,更没有任何人能够真正瞒得过所有人,也没有人尝试过改变自己,毕竟那是自己。
邵晓很清楚,如果被皇域发现这个充满神秘的东西,那么,余白必将受残酷的罪刑,同时又会获得无数人的崇拜。
但无论怎么说,邵晓依旧被震撼的无话可说,需要什么样的知识量和力量,才能与整个皇域相对抗,才能与皇域那些规则对抗,与皇域文明最强大的律法对抗?
邵晓愕然的看向余白有些疲惫和苍老的脸,张嘴许久,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活了二十一年,即使是自己一族被杀光,得知消息时也没有这般震撼,那时他也听见了山崖轰然倒塌的巨响,但是此时,甚至比那种响声更加的让人震撼。
震撼会使人忽视很多东西,比如此时,他忽视了手镯的制造工艺,为什么自己的手会流出血,现在为什么全部消失,那一片肉被修复如初,没有留下一丝伤痕,实际上,他的血液被吸进了那些小铁片,他已经成为手镯的主人,这也说明了很多事情。
……
“我说过,这是我送给你的礼物。”余白似乎不知道他随手扔给邵晓的手镯,如果出现在皇域或者其他地域,会让整个圣光大陆出现怎样的轩然大波,他接着说道:“如果你不想因为我的关系而被关上几年或者被直接处死的下场,那么自己找点时间,找点空间,取出其中一块,插入你的经脉。一切的资料和操作方法在手镯里都有,你自己去学……以你的本事,想来不难。”
矿车已经停止,旁边有流水的声音,邵晓轻轻颤抖的手触到那冰冷的手镯上,下意识里,他想要将手镯扔掉或者还给余白,然而,任他再怎样的用力,手镯竟是再也扔不掉,和自己浑然一体,再也找不到任何的可以拉开的缝隙,就像从小时候就被打造在他手腕上戴着的一样。
邵晓很害怕,“你……你……你用,不……然……不然……你……你……会死的,你……可……可……以用。”邵晓看着余白白色的头发,今天才知道这个不仅断指烂牙而且有些邋遢的大叔是一个怎样的神秘而深不可测的人物,他结巴地说道:“我……知……知道,我……顶多……关几年……你……你……要死的。”
“愚蠢的家伙,我已经说过原因。”余白面无表情,脸上毫无表情地看着已经趋近成熟的邵晓的脸,说道:“而且这东西只能一个人用,不要问我原因,将来,你也不要妄想或者尝试着用这些东西去救谁。去吧,换一个身份,去往皇域都城,过一个全新的生活,用另外的一种方法实现你的那些目标,理想。”
邵晓听着他的话,目光呆滞,另一个身份?另一种生活?手上传来的金属冰冷的触感,提醒了他,原本以为陷入绝望的人生,忽然被打开了另一扇门给自己,只是那扇门后,莫非真的有自己想要的生活?
邵晓看了看自己这个口中的大叔,人生的第一个老板,想到:老板怎么办?
“送了你一点小礼物,还想再送你几句话。”余白面无表情的看着邵晓的眼睛,说道:“将来你到了皇域,或许这几句话对你有用的。”
邵晓一直处于茫然中,下意识地听着余白的话。
“你的眼睛如细剑,机灵聪慧,也不乏正义,这样很不错,很不会吃亏,但是你双眉如刀,太直太正,这样会压着你的眼,让你眼界不开,会伤神,如果可以改,你尽量改改。”
“世界上没有任何人会无条件的帮助你,即使是父母,也是为了某些东西。”
“世界上没有造物主,也没有任何的东西需要崇拜,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这种话,你只能够相信三次。”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你没有任何的理由让对方听你的,在任何的弱势力量之前,你也没有任何的理由让那些人停止愤怒的眼神。”
“今日之后忘记我,这五年的事情一应拉倒,埋掉,不要奢望去寻觅什么公平和报酬,更不要去搞报仇那种无聊的事情,我对你没有存在多大的善意……只是注意远离生活里的那些人,那些吃着你的肉却主张吃素的的善人。”
“我知道你很好奇那到底怎么回事,过不了多久,你就会知道的。你愿意我是无辜者,但我不能说自己无辜。”
“我的话说完了。”
余白的头发在黑暗的矿井坑里骤然显得刺眼起来,他的真是年龄终于显露无疑,不知从何方拿出一根卷烟点燃,美美地吸上一口,继续说道:“一个小时的时间快到了,他们大概也快到了,你也可以滚了。”
邵晓觉得自己的心头有悲哀的情绪一直在冒出,怔怔地听着那些话语,心头酸酸楚无比,他像是祈求地说道:“你可得活着啊。”
“我当然活着,老子永远活着。”余白的脸上突然露出很霸气的神色,表现出很牛叉强大的样子,看着邵晓手上的手镯说道:“这还用你来说?”
这句话结束,皇域头号通缉犯、皇域卖国贼、百里城境内普通的打铁匠余白一脚踢向邵晓,将那傻乎乎,还在怔怔看着余白的二十一岁的少年踢向旁边有着水声的下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