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狼这两字喊出,周身似是忽然间有了劲力,右手钢爪也凌空一挥,似是又与什么怪物斗在一处。这边的密嘉措也是眉头一紧,似乎颇有些不可思议一般,四肢不由得一抖,念诵咒语的声音也不由得大了起来。
堂中众人虽均是高手,但此时听得这奇异咒语的念诵,也不由得觉得头晕脑胀,均是纷纷将耳朵捂住,默运自家功法收摄心神。却听得黎狼这时随着两手挥舞,口中也来回呼喝,这呼喝之声恰恰能敲在咒语的节上,往往能将咒语带偏些许,两人便如同运用声音在相互对攻一般,渐渐胶着起来。
却见黎狼一爪挥过,忽然坐起,两腿骑在长椅之上,便如同骑马一般,众人之间他原本幽绿色的眸子如今已然转为赤红,双目中凶光毕现,额头便如同被水洗过,汗珠如瀑般流淌而下。只见他左爪忽然翻过,在胸前狠狠拉了一道,登时胸前血肉翻滚。黎狼剧痛之下,似乎神志又挣脱些许,只见他眉毛一竖,又大喝道:“景天!”说着一爪直刺。
织田听到此,心中一动,登时知道了这个长发寥落的男子用以维持心志不崩的最后一丝信念,竟然还是记挂着要寻求的那几味药的名字。他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尘,反手拿了备用的长刀,缓缓向楼下走去。
这时只听的堂中一声“咔喇”声响,却见密嘉措所坐的桌子竟然无端断了一条桌脚,断口平齐,经似乎是利刃切过一般,而密嘉措此时虽然依旧稳稳坐在三足木桌之上,平衡不倒,但额头汗珠已然点点从眉毛滴落下来。
黎狼这时缓缓站起,血红双目中虽然充满戾气,但瞳孔却甚是放大,似乎所见之境并非眼前图像,只见他一步步向前踏去,口中咬牙切齿,一字字恨恨念道:“雪!见!草!”说话间缓步上前,四肢与身子微微颤抖,中途还会剧烈地偏斜,似乎每踏上一步之间,身体均受了上百次的隐形攻击一般。
堂中众人均被这情形慑住心神,凝神观瞧。却见黎狼说道“草”字之时,已然踏前了六步,但方向却与密嘉措差了数尺距离,眼见便要错身而过。这时众人只见黎狼忽然驻足,鼻腔之中一股鲜血流出,眼角也开始缓缓渗血。却见黎狼手脚颤抖,高举钢爪,口中悲呼一声:“龙葵!”接着便是一爪斜斜挥下。他这一爪凌空而下,甚是用力,却尽数斩在空处,他身子不由得被自己这一爪的力道带得一个前翻,额角撞在地上,血流不止。
但他这一翻,脚尖却也勾到了密嘉措所坐的桌子,将那桌子带得瞬间崩塌,密嘉措也跌在地上,同时似乎受了极大的压力,大声喘息。
木屑纷飞之间,却见黎狼已然扶地撑起身子,坐在地上,瞳孔慢慢收缩,似乎已然渐渐脱出幻境,看清了密嘉措的实体,当下钢狼爪缓缓伸出,大声喘着粗气,口中大喝道:“徐长卿!”这句话喝完,钢狼爪便一寸寸刺向密嘉措的喉咙。
密嘉措此时被黎狼精神力反噬,全身感觉便如同被一个无形器具牢牢箍住一般,竟然丝毫挣扎不得,不由得大惊失色,全身已然***面目竟然有些不正常的扭曲,似乎惊恐之极。这时忽然听得楼梯旁踢踏声响,接着“叮”地一声轻响,黎狼手中钢狼爪被一柄长刀击飞,接着胸口一痛,便被一只木腿踏住,接着颈中便搭上了一柄冷森森的长刀。黎狼这时已然自“涂巴”幻境中回过神来,却见织田手执长刀,正踏住自己胸口,双目平视前方,并不与自己双目相触。黎狼不由得惨笑一声,“呸”地又吐出一颗残牙,嘿嘿笑着,仰天而卧。
后厨这时门帘一动,月姬便要现身,却听得二楼之上忽然银铃般笑声响起,却是虞紫壶扶在栏边,看向堂中,却听虞紫壶浅笑道:“织田长官果然勇猛,奴家听闻扶桑剑客均擅长的围棋一道,且尤其最擅长收局了。”言下之意,颇有嘲讽织田捡了密嘉措的漏的意味。但这番一来,织田也便停住了刀,不再斩下去,而是转过了头,斜斜看向虞紫壶。
只听织田道:“在我们国家,女子是不允许这般与男人说话的!”这话说得甚是严肃,似乎隐隐有些愤怒,他摇了摇头,自语道:“昨夜我听闻你是代表齐国的秦王前来的?可笑!扶桑本来还有生意要和秦王谈呢,他竟然派了一个女子前来,还如此野性,难道齐国真的没男人了?”说着双目一闭,低下头来,长刀微微抬起,便要一刀斩落。
说时迟那时快,却见织田长刀将要斩断黎狼脖颈之时,一缕轻烟般的紫袖骤然缠上了长刀,另一端的虞紫壶借势飘然跃入堂中。织田那一刀本就有引虞紫壶出手的意思,此时见虞紫壶下场,当下一脚踢在黎狼腰间,将黎狼踢开数步,手中长刀竖起,凝神看向虞紫壶。
话说这扶桑男子本就有轻视女子的私心,但织田此时如此言说,心中却也存了想在会盟之前先挫了秦王使者锐气的念头,意图因此多些利益。扶桑凭借“沈先生”这几年的牵线,早已搭上了秦王,但其中许多事务并未谈妥,小野行长的玄都之行告吹,其中便有这些原因。而此时形势不同,大齐北征,秦王的地位或有不虞之变,幽焉便让秦王遣使与谈,却不料来人却是个女子。织田心知此时虞紫壶出手,自也是顺着黎狼之事而为之,却并非为了相救黎狼,而同自己一般,也是为了压服对手。
织田方才引得虞紫壶出手,已然试出虞紫壶功力之中偏向于“柔”与“韧”方向,恰恰是自己克星。他知道若是想要突破虞紫壶的“飘萝云袖”,便需得要用快刀在极快之时,将其云袖的柔处扯至韧处,从而角力取胜。主意打定,织田长刀一摆,当先“樱落”斩出,顿时堂上便绽开了几束冷电。
却见这冷电似乎便如同花蕊一般,开在一朵紫色的艳丽花朵之中,而虞紫壶的云袖便正是这紫色花瓣。却见她也不管织田刀法,纤腰折转之中,便似孤独起舞一般,云袖曼洒,却并不与织田刀刃相交。同时又似是将自己吐丝裹起的蝴蝶一般,云袖出招时将她身子防卫得滴水不透,让织田接连二十一刀都无法全功,他这时试出虞紫壶的云袖材质特异,寻常刀刃是绝难斩断,他忽然懊悔当初将那柄幽府刀投入山谷,心想若是此时名刀在手,兴许此时胜负便已然分出。
便在僵持不下之时,忽然听得爽朗笑声在酒楼门口响起,只听得一人笑道:“紫壶姑娘色艺双绝,此时一见,果然是不负所闻啊。”那人年纪不大,三十出头,一幅温文书生模样,衣着却甚是豪贵,顾盼之间隐隐还有些难以抑制的霸气,却正是荀府公子荀融是也。
虞紫壶见到荀融前来,不由得侧目看去,却似乎忽然想到什么,不由得微微一愣。而织田见到荀融,心知不便再行缠斗,但他也不愿就此停手,掌上长刀去势不止。这时却见一道灰影闪出,挤入虞紫壶与织田相斗的圈子,一手龙爪,一手太极,以刚克云袖,以柔对长刀,只见数招之下,已然将云袖长刀尽皆化解,虞紫壶与织田也就坡下驴,各自收手。却见那灰色身影是一个枯瘦老者,他化解了局面之后,反身缓缓拉过一条干净的长凳,隔在厅堂中央,接着伸袖拂了拂凳面,便躬身站在一旁。荀融这时也不客气,踏步上前,便在长凳上坐了下来。
这老者这一番内家功夫,却着实令场中众人吃惊,就连装醉的忽赤尔丹这时也不由得抬眼看向那老者,只见那老者太阳穴深深凹陷,面上病殃殃的,但目中深光隐隐,显然便是内劲修习得及深。虞紫壶方才与老者交手几招,虽说她也没尽全力,但却察觉到那老者在“龙爪手”实在可谓干劲老辣,其中的浸淫少说也有二十年以上,虞紫壶心中这时忽然浮起一个人的名字,再看向那老者之时,眼神之中不由得满是狐疑之色。
织田这时却看向跟随荀融前来之人,却不由得心中一惊,只见那为首一人獐目鼠脑,嘴上带笑,眼中却是神光乱转,盯着虞紫壶胸前大看不止。而其后一人,身高九尺,面上罩着青铜鬼面罩,却难掩卓然风姿与如铁气势,却是终于醒来的韩长恭。而最末一人,身量寻常,穿着不甚合体的华服,腰间悬了一柄青绿色的长剑,眉目间露出一股不同于以往的冷厉,但脸颊上却有一些细细血痕与些许瘀伤,却正是昨日里与织田临街相斗的——
陈冲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