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传来一连串惨呼,一声接着一声,有远有近,有的在左,有的在右,有的竟似就在这客栈房舍之间,呼声凄厉刺耳,听得人毛骨悚然。群豪面色俱都大变。但闻寒风吹窗,呼声刺耳,群豪飞步掠到窗前,打开了窗户,一阵狂风,带着雪花卷人,仅剩的几只灯火,在狂风中一齐熄灭。黑暗中忽地传来一阵凄厉的叫声:“黑洞断魂贪心必死……”群豪只觉血液都似已凝固,也不知过了多久,只听不少人叫道:“追!”接着黑暗中便响起一阵衣袂带风之声,无数修长人影穿窗而出。
冷清的夜里大雪扑面,面前的雪地上倒卧着八具尸体,都是方自客栈厅堂中走出的江湖豪雄。这些人身形扭曲,东倒西歪,似是猝然遇袭而死,连反抗都未及反抗,“是谁下的手?好快的手脚。”能在刹那间将八个江湖豪雄一齐杀死,无论他用的是何方法,这身手速度都已足骇人听闻。突听尸体中有人轻轻呻吟一声。雪耀阳手里抱着的小女孩婷婷拍掌欢呼说:“还有个人没有死。”我已将那人扶抱了起来,右掌抵住了他后心一股能量自掌心逼了过去,那人本已上气难接下气,此刻有了点生机,深深呼吸了一口,颤抖着伸出手指,指着心窝说:“箭……冷箭……”我沉声说:“什么箭?哪里来的?”那人说:“是……”身子突然一阵痉挛,再也说不出话来,伸手一触,由头至脚,俱已冰冷,纵是神仙也求不活了。
常人身死之后,纵在风雪之中,血液至少也要片刻才会冷透,而此人一死,立刻浑身冰凉,实是大违常理之事。我双眉紧皱,默然半晌说:“谁有火?”这时群豪大都已起来,立刻有数人燃起了火摺子。飘摇惨黯的火光中,只见这人满面惊骇,双睛怒凸,面容竟已变为黑色,而且浮肿不堪,那模样真是说不出的狰狞可怖。群豪齐地倒抽一口冷气颤声说:“毒,好厉害的毒药暗器……”我撕开了那人的衣襟,只见他全身肌肤,竟也都已黑肿,当胸一处伤口箭镞般大小还在流着黑水,也分不出是血,还是脓,但伤口里却是空无一物,再也寻不出任何暗器。再看其他几具尸身,也是一般无二,人人俱是被一种绝毒暗器所伤,但暗器却是踪影不见,群豪面面相觑,哪有一人说得出话?
寒风呼啸之中,但闻一连串“格格”轻声,也不知道谁的牙齿在打战,别人听了这声音,身子不禁簌簌颤抖起来。有人问:“各位可瞧得出,这些人是被哪一种暗器所伤?”我说:“瞧这伤口是箭创。”有人胆颤心惊地问:“箭!箭在哪里?”还有人问:“若说那暗中施发冷箭之人,将这些人杀了后又将箭拔走,这实是有些不近情理,但若非如此,箭到哪里去了?”
那凄厉的歌声又从寒风中传了过来,“黑洞断魂贪心必死……”有豪杰大喝一声:“追!”但歌声缥缈,忽前忽后,忽左忽右,谁也摸不清是何方向,却教人如何追法?群豪闻声立起也只有呆呆愣在那里。突听“哇”的一声,女孩婷婷放声哭了起来,伸出小手指着远处说:“鬼……鬼……那边有个鬼,一晃就不见了。”父亲雪耀阳柔声说:“婷婷莫怕,世上哪里有鬼?”但目光也情不自禁,随着她小手指瞧了过去,但见夜色沉沉,风卷雪花。群豪虽也是什么都未瞧见却更害怕了。有几个豪雄仰天笑着说:“这些装神弄鬼的歹徒,最多不过只能吓吓小孩子,不信这个邪,走,有种的咱们就追过去,捣出他老巢,瞧瞧他究竟是什么变的?”还有人悠悠说:“若是不敢去的不如就陪这位小妹妹,一齐回客栈吧,免得也被吓哭了。”
说的话很尖刻,但不少人却充耳不闻,不等他话说完,便有几人溜了,父亲雪耀阳将他女儿婷婷交给他妻子柳氏说:“你带着她回去,我去追。”柳氏说:“你带她回去,我去追。”父亲雪耀阳跺脚说:“咳!……你怎地……”婷婷放声大哭起来说:“我要爹爹妈妈都陪着我……”父亲雪耀阳百般劝慰,婷婷却是不肯放他走,他平日本是性如烈火,但见这小女儿,却半点也发作不出。我说:“贤伉俪还是回去吧,追人事小,吓了这位小妹妹,却怎生是好?那当真是任何收获都万万补偿不来的。”雪耀阳、柳氏夫妻看着我流露出感激的表情,婷婷说:“还是这……这位叔好……”柳氏叹了口气说:“既是如此,咱们回去吧。”瞪了众人一眼说:“若有谁以为咱们害怕……哼哼!”在地上蹬了一脚出来一个坑,携着他丈夫的手腕,扬长而去。
要知积雪数日,地面除了上面一层浮雪外,下面实已被冻得坚硬如铁,那柳氏随便蹬下脚,也未见如何用力,就在地上蹬了一个坑。这惊人的力量,群豪若非眼见,真的难以相信。豪雄们叹气说道:“这夫妻两入,的确有些古怪……”仰天一笑,又说:“但咱们却用不着去管他,还是快追。”
我转目四望,只见海兰姐弟仍未跟来,皱了皱眉,沉吟半晌还是跟着去了。群豪本来互不相识,甚至完全不对路子,但此刻同仇敌忾,倒变得亲切起来。众人口中虽未商议,但脚步却是不约而同,向城北山上黑洞所在之地奔了过去,这其间轻功上下,已大有分别。
一声凄厉的惨呼,从后面传了过来。群豪耸然变色,再不说话,转身向那惨呼传来之处,身形飞掠而去。群豪有人沉声喝道:“有家伙的掏家伙,身上带有暗器的,也将暗器准备好,只要看见有人,就往他身上招呼。”几句话说完,群豪已瞧见前面雪地中,伏着一条黑影,但四下却绝无他人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