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你怎么进来了!”
顾鸣枝的话从里间响起,声音里面有些许慌张被陈玉兰敏锐的捕捉到了。
这丫头不对劲!
陈玉兰暗暗心惊,一时间猜不透自己那闺女要出什么幺蛾子。
外间桌上的红烛亮着,里间卧房中却已经灭了灯。借着外间的光亮,陈玉兰看到卧室里的帐幔拉上了。
“你今日怎么睡得早了些?”陈玉兰狐疑的伸手拨开帐幔,却见帐幔后的大床上,顾鸣枝用被子捂得严严实实的,模样有些奇怪。
如今虽说还没到夏天,可晚上也不怎么冷了。哪有人会这样盖被子的?
再说那丫头的人躺在床上,头发却还编着辫子。她平日里可都是拆了辫子睡觉的。
陈玉兰是顾鸣枝的亲娘,对她的习惯和脾气哪能不知。一眼扫过,她就寻出顾鸣枝许多破绽。
她也没揭穿,只走到床前伸手想替她拉一下被子。她这个平常的举动却引起顾鸣枝的警觉。
“娘,我都睡了,你就别打扰我了,赶紧回屋去吧。有什么事情,你明天再说好不好?”
陈玉兰伸到半空的手就这么顿住了。可就在她想收回手的一瞬间,那被子边缘露出的一片衣角落入她的眼帘。
陈玉兰心里一惊。
那片衣角分明是外衣的料子。哪有人会穿着外衣睡觉的!
如果说之前陈玉兰还闹不明白顾鸣枝在搞什么鬼,如今她已经完全猜到那丫头的心思了。
她这是要逃啊!
陈玉兰心里瞬间就如打翻了五味瓶一样,各种滋味都出来堵在了心口上。
说实话,她不想女儿嫁给马大帅的儿子,在内心深处,她是支持她逃婚的。可是她逃了,老爷怎么办?顾家怎么办?
陈玉兰不怕女儿连累自己,可却不能不为丈夫考虑。
“娘,你发什么呆呢?”
顾鸣枝见她老娘愣在那里不动,开口说道:“时候不早了,你也早些去睡吧。这两****也累了,早些休息,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吧。”
陈玉兰闻言,思绪被拉了回来。她见女儿一副紧张的模样,正眼巴巴的望着自己,心里突然就软了。
顾之宏身体不好,她嫁过来多年没有孩子。顾鸣枝可以说是得来不易的一个孩子,因此陈玉兰自小对她宠溺有加。
虽然顾鸣枝因此养成了骄横的大小姐脾气,可在陈玉兰眼里,她仍旧是她的宝贝疙瘩。
女儿长大后很少对她说出关心的话语。她刚才那翻话里关怀的语气,让陈玉兰有一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她心里的天平不由得又偏向了女儿一点。
顾之宏虽然是她的依靠,可他自打纳妾之后,对自己一日不如一日。想想他此时还在芸香那边快活,而自己的女儿却要为了顾家去‘和亲’,陈玉兰心里就十分不痛快。
也就在那短短的一瞬间,她心里自然而然的选择站在女儿这边。
她转头望了望窗外,天色不早了。
“女儿,那你就睡吧。娘走了。”
陈玉兰话语中有些落寞,转头走出了顾鸣枝的房间。她一路小跑,径直往自己屋里去了。
此时的陈玉兰不敢回头去看,也不敢多做片刻停留。她明知道女儿要逃婚,此去前路茫茫,不知道是吉是凶,可她还是选择默许她这么做。
她一路奔跑,却不知道为什么,她跑得越快,心里就越是忐忑不安。
顾鸣枝何尝不是忐忑难安呢?
自打下午她娘说过那一翻话之后,她已经知道定下的亲事无法改变。若是换了另一个人,或许能老老实实接受这桩亲事,可她偏偏是天不怕地不怕的顾家大小姐。
从小到大她都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想要什么、不要什么一直是她自己说了算。可如今偏偏是她的终身大事,她却做不了主了。
要她嫁给一个不喜欢的色鬼,她做不到。何况她心里还装着一个小花郎。那可是她迷恋了好几年,好不容易才博得欢心的心上人。她绝不允许让一个什么马大帅家的纨绔子给破坏了。
因此在她老娘离开之后,顾鸣枝已经想好了逃婚的计划。至于她走后顾家会怎么样,她并没多做考虑。
这大小姐的思维模式还停留在从前,以为在虹文县没有他爹顾之宏搞不定的事情。
当下她收拾好细软,就等天黑后好偷偷溜出去。好不容易等到了天黑,又把她娘指派过来照顾她的丫头打发走了,她正要出门,却不想她娘又找上门来了。
索性她正要拉开门的时候,在门缝里看见了她老娘的身影。虽然当时慌得忘了栓门,却总算是藏在被子里敷衍过去了。
如今她老娘也走了,正是她开溜的好时机。
顾鸣枝心里虽然有些忐忑,可为了自己的自由,她豁出去了。
什么破土匪少爷!想娶我,没门!
顾鸣枝背起包袱,趁着夜色头也不回的走了。
麻利的穿过院子,循着熟悉的路,顾鸣枝很快走到荷花池附近的小花园里。
突然,前面出现一丝亮光。
顾鸣枝一惊,赶紧往身旁一尊雕花大石后躲去。
她偷眼往那亮光处一看,却是有人提着一盏灯笼一晃一晃的过来了。
大半夜的,莫不是那两个小厮还巡夜不成?
顾鸣枝正疑惑间,提着灯笼的人已经走近,却是小满和小菊主仆二人。
顾鸣枝逃婚连她老娘都没告诉,自然也不会让小满知道。因此她并不出去相见,只躲在大石后面,一心等小满二人离开后,她好继续往外溜。
哪知道小满二人到了小花园里,却突然不走了。两个人进了一旁的凉亭里,竟然坐下来说起了话。
“小姐,天不早了,你都散了半天步,该回去了。”
“我还想再坐坐。你要是累了,就先回去睡吧,不用陪着我。”
两个人的话突然中断了。沉默了一会儿之后,小菊又挑起了话头子。
“小姐,你这是不开心了吧?自打晚饭时听说马少爷向大小姐提亲的事情,你就一直闷闷不乐的。”
“我没有。”小满极力否认,“鸣枝出嫁,我该替她开心才是,怎么会不高兴呢?”
小满这话一听就是言不由衷。躲在大石后的顾鸣枝听了心里一阵感动。连她娘都要逼她嫁给马少爷,小满却知道为她不开心,看来这十年姐妹不是白做的。
正当顾鸣枝感动之际,小菊接下来的一翻话却让她顿时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