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气温变得更低，空气中弥漫着阴冷的气息。
张副官在督军府的大门口来回踱了几步。踌躇片刻之后，他举手拍响那扇朱漆大门上的门环。
督军府的外围就是治安大队。因为有治安大队做保障，所以督军府的大门口并无警卫，只有门房上几个上夜的下人值守。
一个小厮隔门问道：“谁呀？”
“是我。开门！”
小厮认出张副官的声音，连忙拉开了大门。不等小厮说话，张副官已经径直往里面走了。
他急匆匆来到夏姨娘的房门前，见屋里还没有熄灯。他不敢贸贸然闯进去，只在门口低声喊道：“督军。”
屋里头，刘督军正坐在床边握着夏姨娘的手看她睡觉。因为有了身子，加上白天督军府堂会上有些操劳，夏姨娘今夜睡得格外早一些。
刘督军听见门口的声音，知道张副官定然有事才会前来，他不觉微微皱了皱眉头。
这个时辰还过来打扰自己，张副官的事情恐怕不是什么好事。
刘督军轻轻放开夏姨娘的手，不想她并未睡实在，一下从梦中惊醒了。
“督军，你要走吗？”
见她醒了，刘督军和颜悦色的说道：“张副官来了，大概外面有事，我去去就回。”他替她拉好被子。“你先睡吧。”
刘督军常年征战，这样半夜里有事出门也是常有的事情。夏姨娘早已经习惯了这种情况，她温柔的点点头，叮嘱道：“外面冷，多穿件衣服。”
刘督军答应一声，转身拿了外套出门去了。
张副官等在房门口，见刘督军出来，他并不急着说话，而是跟在他身后，两个人朝外面走去。
不一会儿，两人来到一间小厅里。
小厅布置得像个作战指挥部，里面的墙上张贴着军事地图，厅中央的位置还摆着一个地理模型。
刘督军坐到椅子后，开口问：“你大晚上的过来，是不是马大帅那边有异动？”
张副官理了理思绪，说道：“早上治安大队的人在城门口逮到一个奸细。”
“哦！”刘督军饶有兴味的望着张副官，“审了吗？是马大帅那边的人？”
“审是审了，不过那人口头紧得很，什么也没说。”张副官话锋一转，“但是从他身上搜出来的那把枪，已经证实，正是咱们前段日子被马大帅劫走的那批军火里面的东西。”
“这么说，此人是马大帅派来的奸细没错了。”
刘督军点了点头，思忖片刻，他突然抬头说道：“人，你们继续审就是了。什么东西也没问出来，这大晚上的你跑过来，就是为了告诉我，你的这些猜测？”
“那倒不是。”
张副官从口袋里掏出一张东西放到刘督军面前的桌子上。
“我们在那人的身上找到这张药方。我觉得有些蹊跷，于是找了安生堂药铺的掌柜来辨识，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药方都是些寻常的成药，倒是没有什么可疑之处。不过……不过今早那药铺掌柜过来的时候，无意间撞见了顾家的表小姐。”
“表小姐？”刘督军一愣，旋即问道，“你是说小满那丫头片子？”
刘督军因为夏姨娘的缘故，对小满也是十分喜爱。这从他随口一说的语气里就能听出来。也正因为这样，张副官在得知小满牵扯进马大帅奸细一事后，才会感到十分棘手，不好处理。
张副官点了点头，继续说道：“那掌柜见到表小姐，当时就想起一件事情来。几个月前，表小姐也拿着这张药方去他那里买过药。”
“那掌柜记得很清楚，当时表小姐拿的那张药方，就是我们从奸细身上搜出来的这一张。”他指了指药方，“这上面还有一个特殊的标记，绝对错不了。”
“你是说，小满丫头跟那奸细有关？”刘督军显然是在质疑张副官的判断。
“这个，我不敢确定。”张副官摇了摇头，“不过，治安大队的陈队长也跟我说了几件事。这几件事似乎也跟表小姐有关，都是发生在几个月前的事情。”
原来，治安队的陈队长见药铺掌柜说了，小满跟那张药方有牵扯的事情。他也想起几个月前发生的一连串事情。
先是夜市的小八离奇死亡，然后是戏院里那个莫名其妙消失了的生面孔老爷，再后来小满还被人从茶楼掳走。这些事情都跟小满有关。
小八死的时候，最后见到他的人正是顾鸣枝和小满。当时小满还要走了小八手里拽着的一件东西。戏院里的生面孔老爷，也是在被小满敲破头后神秘消失的。
他之前就怀疑过，杀死小八的凶手和戏院里消失的老爷，都是马大帅那边派来的奸细。因为在当时那种情况下，能悄无声息的通过刘督军的层层封锁，出现在虹文县里的外地人，绝不可能是普通人。
只可惜当时他封锁城门找了半个多月，也没有找到这么一个外乡人。
还有掳走小满的白勇，他也追查过。虽然他不敢贸然去动教会学校，但是通过其他手段查一查白勇其人还是可以的。
这样耗时几个月，他到底还是查到临县确实有这么一个人，但是此人早就死于非命，不可能出现在虹文县里。
也就是说，有人冒充白勇，通过教会的关系混进了虹文县。
在当时刘督军和马大帅交战正激烈的时候，会想方设法混进虹文县的人，只可能是马大帅派出的奸细。
不过因为陈队长查到白勇身份被冒充的时候，刘督军和马大帅已经停战，他再去追究这些似乎已经没有意义了，所以他才把此事按下来，并没有说出去。
可如今小满牵扯进奸细事件里，他再理一理那些事件，就觉得小满的嫌疑变得很大。
如果小满跟马大帅的奸细有勾结，那么她拿走小八死前紧拽着的物件，就有可能是在消灭证据。
还有当时的治安队按照小满的说法，大肆搜寻头上受伤的外乡人，却一无所获。现在想想，可能当时这位表小姐就是在对他们说谎，让他们找错了方向。
再说那个冒牌白勇。他频频接触小满，更是明目张胆的掳走她，这件事情本身就疑点重重。
陈队长越想越觉得可疑。他怕让那掌柜一个人领了功劳，于是把这些事情和自己的推断，一股脑的报告给了张副官。
这才有了张副官夜访督军府的事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