州是江淮重镇,得益于长江和京杭运河之便,成为东南要冲。除了长安和洛阳,扬州算是最繁华富庶之地了。
江畔的琼花已经枯萎,没赶上花季,相传隋炀帝当年就是为到扬州赏琼花才下令开凿了大运河。
谢翱从甲板上跳下,令他万万没想到的是,扬州竟然有这么多的胡商,通过二郎的介绍,他知道这些人有的是从大食来的,有的是从波斯来的,还有的是从新罗来的。他们大多经营宝石和香料生意。眼前一个香料坊摆满了各色香料,像什么甲香、沉香、麝香应有尽有。
二郎想先行回酒楼安置鱼翅,谢翱想在扬州城逛逛,二人相约傍晚在王家酒楼相见,于是两人分道扬镳。临走时,谢翱吩咐二郎别忘了准备他要的东西。
对于扬州城的一切谢翱都充满了好奇。此刻他就像猫一样,对一切新鲜事物都充满了好奇。他沿街走过去,周围坊肆鳞次栉比:有波斯珠宝行、来福布庄、鼎新丝绸、田七打铁铺、悦来酒肆等等。
一家扬州铜镜坊,吸引了谢翱的注目。都说扬州铜镜很有名了,不进去看一看岂不可惜了。走进铜镜坊,只见镜架上摆满了各种铜镜,这些铜镜形状各异,有方形,菱形,海棠花形。这些镜子背面还有铭文、诗词、图纹等。
谢翱想起以前天天都要照镜子,无论是整个发型、刮个胡子、穿件衣裳都离不开镜子。可是镜子背后是什么,他却不清楚。因为家里的镜子不是镶在衣柜门上,就是挂在浴室的墙上。铜镜却正好相反,这应该就是铜镜的魅力所在吧!?
现代的镜子仅仅是镜子、但是扬州的铜镜却不仅仅是铜镜,还是精美的收藏品。但是铜镜也有一缺陷,就是看得不那么清晰。谢翱想象要是能把后世的镜子搬到这里,然后结合铜镜现有的特色,以后保准能大卖啊!一个小小的心思偷偷在谢翱心中萌芽了。
谢翱看到一面铜镜,铜镜周边用金壳镶嵌,背面还有嫦娥奔月的图案,在镜面上还刻有铭文:“花发无冬夏,临台晓月明,偏识秦楼意,能照美妆成。”这铜镜真是精美绝伦啊。
正当谢翱手触碰到铜镜时,另一只纤纤玉手也伸出来了,一人执着半边铜镜。两人相视对望了一眼,谢翱看到这女子蒙着紫色面纱,眉心一颗美人痣,异常醒目。浑身散发出一股浓烈的香气,不禁让人无限遐想,谢翱感觉体内的荷尔蒙在不断的上升。
被谢翱这么紧盯着,那女子并未露出娇羞。这时一个奴婢跑进来冲着谢翱大声嚷道:“哪里来的登徒子?这是我家大娘早就定好的,看你这寒酸样子,还买什么铜镜?”
谢翱本打算把这铜镜让给这位女子,可谁知她身边的奴婢太无礼了。
“你有什么凭证,能证明这铜镜是你的?我虽然穷,但是买面铜镜的钱还是有的。”谢翱反驳道。
那位蒙着紫色面纱的女子制止了她的奴婢。她看谢翱穿着粗布麻衣,脸上露出不屑一顾的神情,她对谢翱说道,“你开个价钱吧!不就是要钱嘛!”
谢翱在心里想着,你这是把我当成财迷还是无赖啊。他没有搭理那位女子,直接来到掌柜旁边。
“掌柜的,这铜镜多少钱?开个价吧。”听到谢翱说的这句话,那位蒙着紫纱的姑娘气得眉头都皱起来了。
掌柜的回答。“这位姑娘可是扬州丽春院的新晋头牌,我看你还是把铜镜让与他吧!他认识的达官贵人,两只手数都数不过来的。况且这是上等铜镜,价值500文,我看你还是算了吧。”
“那有怎样?关我屁事。”说着谢翱从兜里掏出500文,就像孔乙己当初在咸亨酒店吃茴香豆时一样,豪爽地排出500大文钱。把老板和那女子看得一愣一愣。
谢翱拿着那面铜镜,大步迈出铜镜坊。他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当谢翱来到王家酒楼时,二郎已经准备好一桌酒席,还有谢翱让他准备的工具。吃过饭后谢翱和二郎来到酒楼的一间客房。书桌上摆了宣纸和黑炭。
二郎凭借着自己的印象描述着香月姑娘的长相,谢翱也借着那块黑炭在宣纸上快速舞动起来。他希望用这块黑暗描绘那位丽春院花魁的神韵,随着越画越细的时候,轮廓渐渐清晰,谢翱突然停笔了。
二郎问道,“出什么状况了。”
“这人和我今天在铜镜坊见过的一位女子十分的相似,难道是同一个人?”
“你小子这么幸运啊!究竟是不是,今晚就知道了。”
因为见过这女子,谢翱心中印象就更深刻了,下笔更加流畅自然。第一次用木炭画画还真不是很适应。谢翱因为爱看漫画,渐渐地自己也会画一些,后来就报班学习,所以他的素描技法倒是很纯熟。经过一番努力,这副素描终于大功告成。为了使画作更具吸引力、谢翱还在素描旁边提了一首诗。
夜晚,皓月当空。
扬州花魁大赛就要开始了。穿过坊门,前面的街道让人眼前一亮。整条街道都是秦楼楚馆,楼上楼下点着绛纱灯,风帘翠幕,好不迷人。唐朝虽然有宵禁,但是在一个街坊内,小范围是不会宵禁的,只是不能随意出入其他地方。
唐代和其他朝代相比,较为开放。上至朝中权贵,下至城乡富贾,文人侠士都把狎妓冶游视为风流雅趣。整个丽春院人山人海,富商大贾、文人侠士、豪门贵族比比皆是。
在这里他们暂时可以得到心灵的释放。在唐朝,人们来这里消费更加注重的是精神享受。其实他们大多家有娇妻,而且他们的娇妻大多是大家闺秀,端庄贤惠。但是他们之间相敬如宾,缺少交流,生活枯燥。他们只是共同合作,完成香火传递的任务。家务多于恩爱,礼仪多于缠绵,总体来说就是擦不出火花。
丽春院的姑娘,能歌能舞,弹琴吹箫,吟诗写字,围棋投壶,双陆骨牌……样样精通,还会琢磨人心,所以很多人都喜欢来这。
花魁大赛,通过比试歌、舞、琴、棋、书、画等项目,决出花魁。最后那位美艳动人的香月姑娘不负众望地夺得花魁。
只见香月站在阁楼上说道,“今夜承蒙大家赏光,小女子在此谢过了。今晚在座各位都可以献诗或者献物,只要能让小女子满意,小女子今夜将为他揭开面纱。”
阁楼下方的富商大贾、文人侠士、名门贵族纷纷跃跃欲试。有献诗文的,也有送各种奇珍异宝的。场面好不壮观。谢翱站在一个角落没有去参合。他已经确定这女子就是在铜镜店遇上的那紫纱女子,顿时好感下降。旁边的二郎倒是心情很激动。
没过多久,老鸨对着众人高声说道,“王子聪,王公子是那位啊?香月姑娘有请。”
“是我……是我……人在这呢。”二郎有点语无伦次。在众人欣羡的目光中,二郎登上了阁楼,还没走一半就摔了一跤,至于这么没出息吗?
没被叫到名字的人都有些失望。不一会,二郎愁眉苦脸地走出来,和他刚上阁楼的表情形成鲜明的对比。这是什么情况,众人都疑惑不解。
这时老鸨又开口道,“谢翱,谢公子是那位啊!我家香月有请。”可是等了很久还是没人应和。这时二郎用手推了推谢翱,“喊你呢,赶紧上去,我被那小娘子识破了。真是羞煞我也。”
谢翱没办法,见就见一面吧,一副很随便的样子,旁人看了怒火中烧,都想上前揍他一顿。旁人都不理解,怎么连个家丁都能进去。因为谢翱穿着粗布大衣,整天跟在二郎身后,所以大家就想当然把他当成家丁了。
当谢翱来到阁楼时,他四下打量,房间是个两居室,里外两间房。外间房中放着一个圆桌,桌上放着酒和小菜;旁边有一个书桌,书桌上放着文房四宝;拐角处有一张琴案,放着一把古筝。里间房门虚掩着,放着一张床,用帷幔遮住。
当谢翱往里间张望时,那位蒙着紫纱的香月姑娘从里间走出来。她吃惊地望着谢翱。
“怎么又是你?”
“怎么就不能是我?”
“还我铜镜,你个无赖。”
“我就不,你咬我啊!”
时间退回到香月姑娘翻看礼物的那一刻,当他打开二郎送来的这副画作时,她惊呆了。因为画中的人物竟然能画的如此惟妙惟肖,当然画中人就是她自己。她以前也学过画画,可是这种画风,和这样的笔法,她还是第一次见过。
在看画作上的诗文,“立春阁楼女佳人,紫琼花里闭门居。扫眉才子知多少,管领春风总不如。”文采斐然。她萌生了想拜此人为师的想法。当她向王子聪请教画作时,却一问三不知。王子聪一看露馅了,只好把事情真相告诉了她。
当她满心欢喜以为这一次等来了真人,她摘下面纱,从里间轻挪移步,缓缓走出来,结果没想到竟然是谢翱这个无赖,她有点崩溃了。她根本不相信,也不愿相信谢翱是这副画的画师。她没给谢翱解释的机会,谢翱也没想搭理她。
香月姑娘心里非常恼怒,这个无赖不仅不还我铜镜,还敢来冒充画师,还和我抬扛。是可忍孰不可忍。于是她大喊,“快来人啊,非礼啊!”
谢翱笑了,这姑娘怎么这么傻缺,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可是结果却令谢翱大跌眼镜。他做梦也没想到,他不仅被人抓了,还被关进了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