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没有点上灯,只有微微月光从窗棂处泄进,模糊可见两道人影。其中一人正跪立着地。
“都打探清楚了?”
“属下不敢有一丝隐瞒。”
另外那道人影沉吟半响,才又道:“退下吧。此事不用向王爷禀报。”
“属下明白。”
待那道人影施礼完毕,准备起身,另一人才又吩咐道:“想办法把云行游带过来。”
那人应诺离去。
屋里这人坐着未动,半响,低低的笑声从他嘴里溢出。
……他们竟愿意为你牺牲?嗯?!竟然就这样妥协了。呵呵,可惜,他们的眼光都不太好嘛,那郑公子可不是个良人!我要不要帮你一把呢?还是……让你自己发现,看你痛苦比较有趣啊!
这一个月,林溪云都在府里,要赶制嫁衣,准备很多东西,又跟着太后从宫中遣来的嬷嬷学习新嫁娘的礼仪。婚期其实定的急了些,只是这已经是钦天监看的大半年来最适合的日子,宜嫁娶,且旺子息,再来就是等到来年三月。林溪云对此并没有什么想法,她想想必皇上却不愿拖那么久。
九月十一,林溪云十五岁生辰,也是行笄礼之日。日子早早定下,林夫人还特去求了明靖郡太妃主持,嘉敏郡主又自荐当赞者。当日,又有宫中三巨头亲临。京中人人都知,镇国公嫡女风头无两。
淮阳王世子刘瑾轩今日也到场了。他看着她一步步从帘内踏出,走近,虽着素衣,却如同一朵芙蓉仙子,散着幽香,令人闻之沉醉。他紧紧盯着她,不错过一丝一毫。
待得她换上深色大袖长礼服,头上钗笄,仔细跪听聆训,听到她沉静的答曰“儿虽不敏,敢不祗承”,他才回过了神。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出神,他有些惊讶,心里却隐隐有些不知名的欢喜。
林溪云一一施礼示谢。待面对刘瑾轩时,她神色也无一点变化,礼仪恰到好处。她早已注意到刘瑾轩,那道灼人的视线一直追随着自己,她心中自是有些羞恼,可暂时不能发作。
皇上和皇后象征性地夸奖了她几句,又赐了些东西就离开了。太后走之前拉着她的手,眼里盛着复杂,既有慈爱和骄傲,还带着愧疚。她安抚地笑了笑,甜甜地对外祖母撒娇。她明白的,眼前这个老人对她的疼爱和怜惜,又如何能让她承担负罪?况且她并不委屈。真的。
众人皆离开了,郑相夫人落在后面,拉着林夫人闲谈了好久。林夫人邀她留府用膳,郑夫人婉拒,这才离开了。
郑府,书房。
郑夫人恭顺地递上了一杯茶:“老爷,镇国公一家圣眷正浓,妾身想以后可以与镇国公一家多多来往。”
郑相爷斜瞥了她一眼:“妇人之见。我们两家以后是姻亲,关系可以亲密,只是有些来往却是不必了。”顿了顿,又说:“你去打听打听那林小姐喜欢什么。虽然是圣上赐婚,林家小姐又有那样的身份,只是定了我们家的门,就该依我们家的礼。我们不可迎合她们,只是良儿与林家小姐是未婚夫妻,送些小礼物可是情趣。良儿现在何处?叫他来书房见我。”
郑夫人欣然应诺。
郑夫人找去郑仕良院子时,小厮说他正在房里用功。郑夫人不作二想,怕打扰到儿子,先派了人过去敲门。
郑仕良亲自开了门,迎了出来。
听说父亲有事找他,就急忙要出门。
郑夫人劝他读书也要顾着身体,见他点头,便满意地离开了,去了厨房,准备今晚给儿子炖当归乌鸡汤补身子。
待郑夫人和郑仕良都离开了,刚才的房里闪出一道鹅黄色的人影,趁着没人注意,快步地逃离了院子。
是夜,仍是那间没有点灯的房里。
跪地一人正在报告今日郑相府里发生的事,巨细无靡。
待得他退下,又过了半响,门外又来了一人,中等身材,一袭黑衣包裹住了全身,只腰间配置一支碧绿色的箫。
他进屋,恭敬地行了礼。
屋里那人冷冷说道:“云行游,你不是说臣服于某?怎么还遮着面,想留着退路吗?”
云行游急忙跪下,他的声音粗粝不堪,像破坏了的风箱。
“云某不敢。云某早已心悦臣服。只是云某早年遭巨厄,毁坏了面容,唯恐吓着阁下,所以……”
“哦?!我怎么听说你是叛族出逃,所以才被围杀的。还不说实话吗?”
云行游攥紧了拳头,指甲掐入了手心。“云某……云某的确遭遇了围杀,只是不是因为叛族,而是云某知道了惊天的秘密。那云族其他人受当时族长云天蛊惑,才……阁下,云行游得阁下庇护,岂敢生二心?”
那人久久未回话,似在辨识他话的真伪。
半晌,才又冷冷地道:“你生没生二心,都无所谓。你若果真生了二心,我自然会让你知道后果。你先为我办件事。”
“云行游万死不辞。”
……
他在那房里待了足足一个时辰才离开。
自笄礼后,林溪云又闭门在府,不再出门。
中间郑仕良亲自过来送了几次礼,大都是些女孩子喜欢的小玩意,也有华丽的珠宝头饰。林溪云依礼还了礼。
两人中间并没有见过面,从郑仕良送的礼,她看出了他对她或许没有多少真心,甚至有些刻意逢迎她。她的还礼自然也没有多用心,只吩咐沿翠按例行事。
要说伤心,她却没有,有的只是失望。不过这样也好,现在开始就认清了这个事实,以后也不会抱希望,自然……也不会受伤。她想,做能够相敬如冰的夫妻已是足够。
门外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林溪云笑骂了自己一声:何时变得这么多愁善感?变得这么没有定力了?又猜测喜儿脚步声那么急,说不定又有客人来访。
来人敲了敲门,待得听到应答声才大跨步进来。
果然是喜儿。
她一边行礼一边就急着说道:“小姐,嘉敏郡主来访。”
林溪云无奈地笑看着她,想好好磨她的性子,却也想着她能保留这份天真也不错。
“以后行事再不用那么急。走吧,嘉敏郡主现在哪里?”
她放下了手里的绣物,起身欲走。
门外传来了嘻嘻笑声。“不用来迎接我啦。溪云,我已经到啦。”
话落,嘉敏郡主已到达了门前。